《界外战区,请求火力支援!》 起程 公车剧烈摇晃,我在拥挤的人群中找到一线生机,伸长手臂,以俐落的动作感应票卡,迅速踏出车门。 映入视野的,是一座气魄雄伟、巍峨高耸的旧式建筑。 座落于重庆南路一段,直面凯达格兰大道,此处既是热门的打卡景点,也是生活在这片土地的人们,争取权利、捍卫公平正义的民主前线。 这座后期文艺復兴式样的大厦,自完工以来,便一直稳坐最高政权核心的宝座。一峰巍然之下,更是衬托这座号称金融、经济、政治、教育、文化各领域的首善之区。 除此之外,每年光辉的十月,更会掀起一股满溢的价值浪潮与认同衝撞。 这就是被称作「总统府」,在歷史的洪流屹立不摇,目睹动盪局势的变迁,人民意志的证明。 然而,上述在外人眼里看似惊涛骇浪、混乱不已的种种,仅仅是这些人们生活中的一小部分。 就连我自己,也只是作为一名见证者,在看不清的未来里挣扎着的普通老百姓。 负责任地掛好识别证,顺着阶段踩动脚步,匆匆入内。 在这段看似极短的时间里,脑袋不知为何竟莫名地闪过一抹感叹。 大学刚毕业,社会新鲜人。念的既不是政治或法律相关,而是有些冷门的东欧语文学系。 家境虽然小康,却因为疫情打坏出国计画,解封后也没心思再安排这类活动。原本在大四那一年试着准备国家考试,但实在读不下去,便怀着一事无成的失落直至毕业。 后来,父亲的友人为了角逐九合一选举开始从政,对方看到我满勤恳认真,便邀请我做行政助理,当时的工作几乎是撰写文案、经营粉丝专页之类的宣传活动。 结果没想到,他居然以高票之姿夺得立法院的入场券,并将我推荐给总统候选人的竞选团队。 曾经肩负造浪者的身分,一路跟随团队征战四方,收服民心,在多方盘据势力下以惊险的数字胜出,拜此所赐,最终我也因此得以总统幕僚的身分获得一份糊口生存的机会。 至于为何选择这份工作,或许我也如同大部分的人,至今为止都还在寻找属于自身的定义。 ……接着,我深吸口气。 熟门熟路地前往办公室,同时不忘向迎面而来的同僚、长官打招呼。 此时,一身深色西装,瀏海切齐眉宇的娇小女性停下步伐。室内整修过后飘散出的崭新气味,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黎月──」女子喊住我,没太多赘言,立刻交付手里的文件。 我慌乱地擦拭鼻尖,随意扫过内文后,略显迟疑地问道。 「晓凌姐,这是?」 晓凌姐是我的直属长官,平时工作态度严谨,兇悍起来也有得和那群言辞犀利的市议员较量,不过本质上她是个非常温柔的大姐,一直对我的笨拙十分包容。 晓凌姐顿了顿,以严肃的目光对上我。 「抱歉,详情我也不清楚,是总统要我转交给你的,如果没别的事,建议赶快去问个明白。」 「我知道了,谢谢晓凌姐。」 虽然还有许多问题尚未釐清,头脑也对突如其来的通知感到错愕,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急忙前往总统办公室。 才刚抵达目的,现场庄严尊贵的感觉使我绷紧了神经,我紧张地敲响门扉,脑中不禁开始模拟,该如何应对这扇门后的大人物。 没等几秒,对方──也就是现任党主席、国家领头羊的总统出现了。他的笑容从容优雅,微微点头打招呼。 选举结束之后,除了电视新闻或网路媒体外,几乎没再见过本人。 「进来吧。」温和的嗓音说道。我欠了身,在总统的引导下入座。 环顾周遭,总统办公室相当宽敞,偌大的办公桌上是堆案盈几的公文信件,背向墙面的角落矗着两面国旗,在微风中摇曳飘盪,十分庄严。 很快的,总统捧着两杯珍珠奶茶走了过来,将其中一杯递给我。 或许对方察觉到我的忧虑,瞬间勾起唇角笑道。 「别紧张,当作自己家,不用客气。」 「谢谢您。」我婉拒了这项提议,依旧正襟危坐。 毕竟,每个曾经将学校当自己家的人,下场都不太乐观,在我国小三年级的时候,便深刻领悟了这份道理。因此,倘若真的在总统办公室里悠哉放松,恐怕将对民主宪政產生无可抹灭的糟蹋。 总统见状,认为这孩子有趣,失笑出声,催促我享用美味沁凉的饮品,并旋即打开封膜,跟着我喝了起来。 熟悉的奶香鑽入喉咙,豪迈地释放着甜腻的滋味,恰到好处的q弹珍珠一併在口中迸发令人流连忘返的香醇,果然在闷热的都市盆地,手摇饮简直就是沙漠中的绿洲。 见我喝得起劲,总统忽然像是观察已久似地啟口,「果然选择你是对的。」 「……?」 「无论珍珠是大或小,甜度全糖无糖,你都不带任何眼光,全心全意享受着土地赐予我们的所有。」总统不疾不徐地说。 我这才猛然举高纸杯,发觉自己喝的品项和总统不一样。 我喝的是大小珍珠混杂的全糖珍奶正常冰,总统则是波霸奶茶半糖去冰。虽然我一时间没听懂他的意思,但我的确相当沉醉。 为了解决我的疑惑,总统再次说道: 「左小姐,你知道大多数的人可是会为了大珍珠、小珍珠,全糖或无糖翻脸吗?」 「我是无所谓。」 「嗯,我就是看准左小姐这样的特质才请你过来。不瞒你说,我们这片领域虽然佔地不大,南北却拥有难以想像的差异,但是所谓的差异并非贬意,正是因为不同才得以擦出火花,使得国家变得更精采独特。」 然而话音方落,总统遗憾的叹了口气。同时,我注意到对方眼窝深邃,略显憔悴。 「只不过,这份独特近日却遭受到严重的威胁,虽然以实际情况而言,这是城市得自行面对的功课,不过此次牵涉的范围涵盖各县市,我们无法坐以待毙。」 「威胁……?」我茫然地重复他的话。 「没错。凌晨时分,我们接获线报,指出位于国境之南的港都,出现了一股反动势力。长年以来,他们覬覦首都的名号,这几年经济实力几乎可与这座城市并驾齐驱,人口也随着港都的崛起一点一滴地流失。」 「这不就代表人家治理有成,值得嘉许吗?」 我搞不懂问题出在哪里。 而且更矛盾的是,港都的首长与总统隶属同一执政党。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亡国感」? 「县市首长公平竞争,但并非所有人都这么认为。近期有消息传出,某些民间团体为了争夺首都的控制权,私下策划了一场战争。」 「既然如此,以内乱罪将他们绳之以法就好了吧。」 「事情没这么简单。」 总统说的没错,要不然怎么会来拜託我。 不过令人困惑的是,究竟基于什么样的理由,决定将这份重责大任交付给我这个普通人? 然而接下来总统说的话,竟然颠覆了我的世界观── 「左小姐也许难以置信,这片国土的和平繁荣,一直以来除了仰赖眾人的努力,其实在我们看不见的另一侧,有着一群非同凡响的居民。 他们在歷史文化、政治经济的推进佔有一席之地,拥有超乎人类物种的天赋,因为是特别的存在,我们私底下将他们的居所称作『界外』。」 被宪法赋予三军统帅资格的人,以严肃正经的口吻说明。 我很配合地听完整段叙述,并佐以学生时期看过的动画片,轻易接受了这个设定。 「根据调查,意图颠覆国家安危的组织成员,正是脱离界外,操有异常力量的人。国军无力应付。」 「这么严重?」 「是的,因此我们得向界外的居民请求支援,也是这回请左小姐过来一趟的原因。」总统指着我手上的文件,摊开印有黑白地图的那一页,狭长的岛屿西侧几处被红笔圈了起来。 「之前到各直辖市举办造势晚会,扫街拜票的时候,一些乡镇耆老多少向我透露了关于界外的事,可当时的我并未放在心上,现下只能凭藉残破的记忆,猜测可能的范围。」 我盯着地图,心底不禁掠过一丝陌生的感觉。 虽然跟着竞选团队踩街、拜访过,对县市地名应该不至于搞错,但对于比例尺的概念,我可是一窍不通,目测直线距离,总有遥不可及的错觉。 「总统的意思是,要我到界外寻求帮助?」 「嗯。经过层层筛检,我认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儘管我依旧为刚才提到的珍奶理论感到困惑,但姑且答应了总统的要求。 「先确认一下,我不会有生命危险吧?」毕竟我有领养宠物的打算,约莫暑假期间,已经向某户人家接触洽谈了。基于上述理由,我不能轻易丧命。 总统否定我的疑虑,信心十足地掛保证。 「左小姐是特别的孩子,界外会保护你的。」 儘管不明所以,但我自那抹从容的笑意中,感受到他对我的信任。 我挣扎了片刻。 「对了,这趟旅程的所有费用全额补助。」 「我会用尽全力守护国家安全,不负眾望!」我握起拳头。 「期待你的表现。」 总统比了个大拇指,随后走到冰箱前翻出一大串粽子,贴心地将几颗分装到保鲜盒。 「记得吃饭,别弄坏身体。对了,经过苗栗记得出示护照,否则无法出入境。」总统补充。 「好的,谢谢。」我走到门边,手里抓着保鲜盒,重新整理好心情,离开总统办公室。 第一站 台中很危险,没事别去-1 我向晓凌姐简略说明状况。很快,公差申请批准了。 我稍微收拾办公桌面,清洁了一下,然后上网预订南下的高铁车票,暂时先以自己的信用卡付款,确认包包里的物品没有遗漏,赶紧动身前往台北车站。 临走前,晓凌姐说了些鼓励的话,心里不自觉的温暖起来。 我一如往常的抽出悠游卡,几个月前得知计程车起程价从75元涨到85元,于是在经济考量下,我很自然地变成公共运输的拥护者,使用通勤月票上下班,不得不说确实满划算。 虽然总统答应我整趟费用都由单位补助,不过基于贪小便宜的心理,我选择踏上熟悉的低地板公车。 抵达目的地,脚下在黑白棋盘之间兜几个圈子,找到手扶梯面对复杂的站内路线。 因为三铁共构的设计,老实说让不少人吃了苦头,一不小心就会迷失在这个地下城,我一边走,一边对于接下来的旅程感到不安。 老实说我并不讨厌车站,反倒时常对擦肩而过的行人,会油然產生某些有趣的想法──同时匯聚此刻,来自四面八方,无论为了什么样的理由拜访这座城市,想必也在某种程度上受到认可了吧。 我会心一笑。 兀自脑补着各种小剧场,由于我不必查看头顶上的标示,脚步彷彿开啟自动巡航,很快就找到了高铁验票闸门。 我为此技洋洋得意,纵使客观来说这根本无足掛齿。但总觉得身处在步调匆忙,老是被「什么」追着赶的心情,反而让我转移了大部分的注意。 上了车之后,验票员朝我走来,依惯说明乘车规定后并检查护照。 「感谢您的配合。」然后还给我。 依照验票员的解释,之前为了改善通行的效率,搭乘高铁时即便经过苗栗也不必过海关。这下我放心了,将包包放在腿上抱着,等待列车发动。 车厢内的灯光衬着地下道的黑暗深沉,我百无聊赖地滑起手机。 后来不知过了何时终于回过神来,此时眼眸映现的是无尽的高楼大厦,美轮美奐的新式建筑点缀了城市的进步,极小的装饰灯及广告招牌增添了五彩繽纷的趣味。 我单手撑着脸颊,怔怔望着景色逐渐向后退去。 离开北部后,景象其实也没差多少,就在车内广播响起时,我才意识到已经抵达了新竹。 此时,异状发生,列车停下后始终没有发动的跡象,我不禁抬高脖子环顾周遭,想搞清楚怎么回事。 可奇怪的是,相较我左顾右盼的举动,大家的反应倒是稀松平常。 就在我被无数问号折磨得焦虑时,列车上的服勤员推着推车出现了。 她的脸上掛着专业的笑容,亲切地鞠躬说道: 「不好意思,由于本列车遭遇史诗级的强风,暂停行驶。为了维护各位贵宾的权利,如有更改班次的需求,我们将为您提供最优质的服务。请注意,欲下车的贵宾,务必领取背心。」 服勤员布达完毕后,所有人皆扛着各自的行李,熟稔地自推车挑了一件背心,鱼贯离开车厢。 我大感惊恐,一时间没搞懂究竟发生什么事,只好有样学样,跟着领取背心。 然后…… 当我接过背心,反射性地举起手── 喀啦! 我好像听到腕骨断裂的声音,希望是错觉,我紧张地瞪向手中的背心,那好比装了铅块拥有几吨重的沉甸竟因手软砸到车厢地板,伴随穿云裂石的巨响,没过半秒出现了如陨石般的坑洞。 服勤员见状,笑笑的表示没关係。但我觉得问题很大,而且是非常严重的那种。 但身为总统幕僚的我故作镇定,主动递出名片给予联络方式。 「赔偿的费用请洽总统府幕僚办公室。」 「没关係,为了守护各位贵宾的安全,这点牺牲没什么大不了。再说这件防风背心也是有劳民眾呕心沥血,肝出来的成果。」 服勤员婉转地表示不用负责,推还名片。 「……喔、好。」我的词汇已经匱乏到很可怕的程度了。 「一路顺风,它会为您指引正确的道路。」服勤员露出灿笑。 我重新将背心捡起来,用尽全力将其扛出车外。 然而就在我踏上月台,心想总算能松懈下来的瞬间,一阵狂风席捲而来,甚至带来骇人的伴手礼── 不知哪里的行道树被拦腰折断,粗壮的干木旋停在空中,肉眼可见的周围根本是惨绝人寰,一台汽车彷彿失重般就这么掠过头顶。 我怀着本能的恐惧穿上背心,狂暴的气流兇猛强劲地灌入口鼻,彷彿要将我的灵魂吹散。 此时在我身后,一道含糊的嗓音穿透风势传了过来── 「喔,这次是宾士。」 我吃力地转身。一头俐落刺蝟短发,军绿色卫衣搭配运动长裤,手上拎着装有日用品及瓶罐调料的诚品纸袋,眼前的年轻男子以悠间的姿势站着。 这时我发觉到对方竟然没有套上防风背心,却仍以超越科学认知般的脚步稳住身躯,彷彿身边的灾难与他无关。 气定神间,这句话足以形容他整个人。 男子晃呀晃纸袋,见我笨拙的动作,挑眉问道。「第一次来?」 接着没多久,以断枝残叶作陪衬,盛满汤料的碗盘跟着出现在空中。以拆开来的食材判断,那应该是米粉汤。 狂暴的风流劈开米粉,化作悲伤的细丝消失在天际。 「贵市一直都是这样吗?」我使尽按住刘海,在激烈的风声大喊。 怒号的风无情带走皮肤上的温度,使我瑟瑟发抖。 「早知道多带一件防风外套。」 「防风?什么风?」 男子像是听见荒谬的言论,对于「防风」二字毫无头绪,喃喃唸着。 虽然不明就里,但我深怕误触对方的地雷,便迅速地转移话题。 「不、不过这样下去,列车只能停驶了吧!」 我盯着那碗饱受摧残的米粉汤,再过不久应该能顺利成为「在地美食」。 于此同时,风势丝毫没有止歇的徵兆,随着忧虑渐长,我赶忙滑开手机确认时间,我的脸上充满不安。 「放心,这种程度的风,很快就会停下来。」对方温和地安抚我,并指着我的保鲜盒。「而且你还自备粮食,不是正好吗?」 「可是,我没想到会面临这种突发状况。难得来新竹,我也想嚐试看看贵市的贡丸米粉──」 第一站 台中很危险,没事别去-2 「麦当劳。」男子突然打断我的话。 「咦?」 「我说麦当劳,本市的在地美食。」他露出温暖亲切的笑容,话语中透露一股莫名的坚持。 我脸上的表情逐渐消失,绞尽脑汁开始拆解每一字句。 「可是麦当劳到处都有。」 「我知道。」 我似乎理解了什么。 此刻,眼前忽悠悠浮现的景象,是一座烟波浩渺的沙漠。 「那……贡丸呢?……」 「你以为现在身上穿的是什么?」男子的眼神变得锋利,指着我的防风背心。我马上会意过来,伸手揉捏松软的布料,夹层间的组成要件传来一颗又一颗的圆滑触感。 如垒球般的硬实贡丸居然是防风背心的材料,我忍不住大惊失色。 「原来如此,我理解了。不过我还是很好奇,先生为什么没有罩上背心也能站稳脚步?」 「这个嘛……说起风城,除了名產贡丸,就是护国神山了。」 「您是指最强的斩颱之刃中央山脉吧。」 「除此之外,第二座护国神山就在我们这。」他抓起藏在背心里的贡丸,接着又指着自己腹部,约在右侧横膈膜下方的位置。 「你的背心充其量只是备品,事实上大多数的背心都是用我们的『这里』做的呦。」 依照我浅薄的生物常识判断,那位置好像是肝。 似乎回应内心的论断,男子瞇起双眸,眼窝下的皮肤松垮下垂,熊猫般的眼袋一览无遗。 「我是竹科的工程师,体内早就嵌着一颗精钢,即便逆风也能准时上班。」他笑了笑,空气充满谜样的快活与愜意。 「……」 「因此我们响应环保,将我们的肝回收再利用,只要怀着钢铁般的意志就能製作背心,比起大量的贡丸更经济实惠。」 男子不知为何,对于终身皆能作为护国神山的未来感到骄傲。 「骑机车的时候也能风雨无阻,真是了不起。」 我亲眼看见,原本好端端行驶的红牌重机竟然横行飘移到了对向车道。 「是啊,包括高铁列车呢。对了,看你从车厢走下来,原本的目的地是?」 我艰难地自口袋抽出车票,男子对于目的一致的巧合感到欣喜。 「真巧,我也要去台中。之前听说大甲有间仙姑庙,刚好有事相求。」 他高举手上的纸袋,原来里头装的是供品,内容物丰富的程度从女性美容彩妆、常用的卫生纸到水果以及……数量多到不成比例的辣椒酱。 此时我无意间发现,埋藏纸袋的深处闪过一抹漆黑的冷光。 ……是一把九毫米口径的自动手枪。 我佯装无事的抬起脸,内心虽然充斥惊恐及猜疑,但看见这么不寻常的景象,令我不觉联想莫非与界外有关。 「仙姑?」 「据说是位相貌美丽,举止豪气不俗的女子,大家都称呼她『采姐』。」 「采姐。」我重复唸道。 只不过,男人接下来说的话,硬生生浇熄我强烈的兴致。 「唔……如果你想去,也不是不行。但目前除了我之外,未来不再办理正式的面谈活动了。」 「发生什么事吗?」我的目光忍不住飘向那把手枪。 「采姐说她累了,无心管理庙里的大小事。」 男子摊手表示无奈,随后开始埋怨起来。 「我觉得很可惜,毕竟采姐是名强悍勇敢的女性,屡试屡验的神蹟多不可数。举凡报明牌、求姻缘、协寻失踪的猫狗,甚至有说某位信徒成功抢到了iu演唱会门票,妈妈还问他为什么跪在电脑前呢!」 「咦咦?!好厉害!」我忍不住惊呼。 他的话使我更加确信,找到这名采姐说不定能获得有利线索。 「我能见采姐一面吗?」在男子眼中我看起来就像是到处求缘,渴望眷顾的迷途羔羊。 「目前只开放参观,没问题吧?」 男子再次确认,想当然我点头如捣蒜。 看看墙上的鐘,时间也差不多了。 「没问题,我们上车吧。」 只是翻捲的烈风仍不停歇,列车又该如何发动? 「咦?可是风──」 就在我感到疑惑的同时,男子刚跨上车,伴随一阵天摇地动,脚下乱窜的重心逐渐校准,最终达到稳定的平衡。 「列、列车长!是肝人,我们的超人!」服勤员见状,立马抓起无线电向列车长报告,随后便带领我们移动至商务车厢,将载有丰盛的零食饼乾、矿泉水的服务推车一併送过来。 列车上的所有人热烈欢呼,鼓掌欢迎。盛情难却,我一方面感到又惊又喜,另一方面也得感谢工程师先生的鼎力相助。 「护国神山,一肝可抵半台湾!十万青年十万肝,卖命轮班救台湾!」眾人高声喊着奇妙的口号。 我尷尬地点头示意,找到空位乖乖坐好。 男子则是选了个靠近走道的座位,由于没有其他乘客,大可随意。他用力一坐,臀部沉重地陷进椅子,顺势翘起二郎腿,看上去相当从容。 此时他转向我,伸出手。 「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李岷。」 「左黎月,请多指教。」我友善地回应。 此时,服勤员缓步上前,礼貌询问我们是否用过餐。我摇摇头说没有,对方鞠躬表示明白后,顺便确认一下我对什么食物过敏。 「我什么都能吃。」当我说完后,本来按照对话脉络,心想或许有机会品嚐到美味的高铁便当。 于是,我主动开口: 「不好意思,如果方便,请给我一份排骨便当──」 「大麦克套餐,薯条配可乐,谢谢。」李岷毫不留情再次打断我。 服勤员从原本百般困惑的表情,化为雀跃无比的灿笑。 「明白,请稍待!」 接着没多久,对方提着香气四溢的褐色纸袋出现了。 李岷看看我,整个车厢都是打开纸袋发出的摩擦声响,嘴里啣着一根薯条。 「你要吃点什么吗?麦克鸡块还是冰炫风?」 我无言地望着他。 脱下沉重的贡丸背心,此刻解放的不仅是重量,是惆悵。 拿出保鲜盒,我的内心五味杂陈,最后以看破生死的口吻说: 「我还是吃粽子好了……」 我的心灵,在这片广袤无垠的沙漠中迷失了方向。 第一站 台中很危险,没事别去-3 ? 离开风城,一路上风平浪静,列车顺利抵达台中。 我请服勤员协助收拾沾满油光的粽叶及棉绳,因为不晓得是否还会遇上类似的状况,我特别留了几颗预备。我扫了眼跑马灯上的字样,将保鲜盒收进包包里,跟随李岷的脚步下车。 其他车厢的乘客一如既往提着行李,井然有序地跨上手扶梯。 高铁台中站,又名高铁乌日站,是于本岛目前规模最大的高铁站。 由于特殊的地缘关係,乘客客源除了台中市民,也包括来自彰化县北部的居民,通勤往返,南来北往,近年来台中市发展日益繁荣,旅客数甚至逆转超越港都的左营站,且以蓬勃的态势持续增长。 这座城市也以不落人后的气势发展着,周边设施齐全,无论外部装潢或结构都给人一种银灰色的沉静感,整体来说,给人的感觉相当舒适。 更重要的是,根据我严密的观察,这里似乎…… 意外的正常。 李岷打开通讯软体,查看采姐传来的讯息。 「采姐说要亲自过来接我们,已经在路上了。」 「太好了,那我们先到外面等她。」 李岷看我只背着一只小后背包,感觉相当单薄,不禁略显迟疑。 「嗯……好像也不是不行。」但思忖半秒后,姑且同意了。 我脑内的警铃忽然大作,有股不祥的预感。 「出去会发生什么事吗?」 李岷发现我的反应很紧绷,连忙安慰我。 「没事,台中人很讲究秩序,况且有采姐罩,没问题的。」 「先答应我,你不会使用到袋子里的物品。」 我严峻的目光彷彿在警告他,千万别让两人遇上得掏出自动手枪的场面。 「啊啊……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李岷搔着后脑杓,造成同行者心理上的不舒适,满脸歉意。 「不好意思,虽说难免造成误会,但其实这些辣椒酱并不会辣喔。」 「我说的不是辣椒酱……」他好像误解了什么。 李岷以为我讨厌吃辣,甚至特地挤出安慰的话语,结果却被我的举止搞得一头雾水。 「放心,我说的是实话。而且偷偷告诉你,不管任何食物,只要加了这个,味道立马提升一个档次。」 「老实说我对食物没那么讲究。」 「唉呀,这句话你可千万别在采姐面前说溜嘴。」 李岷的语调听上去,似乎是对于我这样的存在过于奇葩,而感到不可置信那样夸张。但我懒得说太多,为了赶快见到采姐,我逕直走向出口。 很直觉地,我双手插腰杵在原地,等待。 繁华林立的楼盘,川流不息的人群,走出高铁车站外,是平日上班族挥洒汗水精力的日常。街道上的行人、汽机车像体内的细胞,在既定的路线接续城市的运作,形成一幅繁忙而有秩序的画面。 我欣赏着纵横交错的街道,带来几分特殊的美学,并兀自想像如果有天离开北部,移居台中不妨是个好选择。 我打开手机按下快门。 此时,意外发生了── 「左小姐!」 起初我没感觉到任何异样,直到李岷的声音唤住我。 彷彿宣告事故降临,紧接着就是从远处传来的一阵急剎,一辆玛莎拉蒂来不及减速,竟以猛烈的力道正面衝撞对向公车。 庞然大物立刻支离破碎,烤漆板金喷飞得老远,脱离车体的门板挟带几块尖锐的玻璃袭来。瞪着怵目惊心的场面,我吓得双腿失去知觉。 李岷跑过来,手臂横向护住头部,下意识格挡那台失速的公车。 眼看它即将飞向我们这边,事到如今做出无谓的抵抗似乎显得很愚蠢。 「李岷,快逃!」我不晓得该怎么做,只能用力推开他,任由双眼紧闭,暂停了呼吸。 时间无止境的延伸膨胀,透过眼皮时不时传来的闪烁中,轮胎剎车闪声的高温与烧焦气味窜入鼻腔,產生浓厚的衝击感。 下一秒,一个力道将公车击毁,彷彿2023年初的世界经典棒球赛对上荷兰,那记令人印象深刻的炸裂满贯砲,车体瞬间消失在视野中。 紫罗兰色的长发盘起,乳白色绑带绕颈短版背心搭配真理裤,脸上顶着韩国演艺圈流行的碎鑽亮片眼妆,两侧缀上时髦夺目的耳环。 女子的外貌看上去约莫三十岁上下,嘴里嚼着薄荷味口香糖。 对于超乎常理的一幕,我愣在原地,过了好久才回神。 「好险赶上了,你们没事吧?」 女子将手中的棒球棍扛在肩上,拍拍我。 李岷有惊无险地喘气,看来见多识广的他也为方才的意外吓得不轻。 「采姐!」他的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彷彿看见救世主。 「还以为我们死定了!」 「你们也真是天兵,出门在外什么都没带!」采姐用眼神谴责我们。 事实上,我们的确有携带「防身道具」。只不过生死一瞬间,危机来得过于仓促。 更何况,面对体型明显佔上风的大客车,凭着一把九毫米口径的自动手枪,似乎也无济于事。 然而我并没有多加辩解,只管道歉。 「对不起……事发突然,没来得及反应。」 采姐微笑看着我,她的身材曲线柔美,凹凸有致,浑身散发绝世而独立的气质,让我不禁联想到幕僚办公室里的那盆紫色蝴蝶兰。 女子深邃的眼眸中,映现着强韧的生命力。 采姐知道我人生地不熟,可能有点状况外。 「你就是左黎月吼?」采姐叹了口气,忽然将手伸进短裤里,掏出某个东西。 「我们这里很讲求秩序的。吶,带着就是自己人了。」 采姐把不知从哪来的军用t75k3手枪送给我,异常真实的重量不容质疑,无非是真正的枪枝。记得第一次摸到真枪,是高中军训课打靶的时候。 我紧张地捧着手枪,向采姐使了眼色。「这……这是作何用途?」 「真的假的,认真?」采姐挑眉,「你不是有事才来找我吗?遇到我算很好康耶,拜託别人的时候如果没有随身携带这个,你的脑袋早就掰了。」 「携带违禁品不会有问题吗?」 根据枪砲弹药刀械管制条例,未经许可持有枪枝,恐将面临严重的刑罚。 闻言,采姐一脸懵。 从来没听过有这个条例。 「台中市府规定,只要市民年满18岁,就能到公所领取。你看对街的弟弟──啊,走过来了。」 采姐刚才轰飞公车的时候,几片板金不慎插进玛莎拉蒂,车主用力踹开歪曲变形的车门走下来,手里操着铁球棒,在空中乱甩,另一隻手则握着口袋里的小型手枪准备讨公道。 对方兇恶地逼近,然而就在咫尺之间,他忽然握紧球棒朝自己膝盖猛敲,啪地跪在血泊中。 「不好意思,由于我的疏忽,造成各位大哥、大姐困扰了。」 「没事、没事,年轻人嘛,总有不小心的时候。」 我转过头,原本采姐紧握球棒的手,早已换作自行改造的衝锋枪。 「对不起,下次不会再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年轻人激动得说不出话,悲痛地抽咽着。 反倒采姐一脸温和平静。「没关係,识时务者为俊杰,将来必成大事。」 年轻人不发一语,表情失落。采姐忽略他,逕自转向我们说: 「好啦,耽误太多时间有点累了,快上车。」 她抓着衝锋枪,掠过年轻人身旁,打算离开现场。后来她顿了顿,不知为何,念头一转折返回去,将手中的球棒交给他。 「你飆车是为了去见女朋友吼?」 「你怎么知道?」年轻人跪着,手机敲个不停,应该是在向对方告知自己会晚到。我瞥见视窗冒出双手叉腰的兔子贴图。 采姐温柔地垂下眼瞼,「既然有心爱的人,不准轻易捨弃道义。」球棒外观虽然看起来是木质的,却拥有击飞高达四、五吨重公车的能耐。 对我来说,那根球棒之于采姐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但现在她却愿意送给毫无相干的陌生人。 对方再次哽咽起来,连忙道谢。 「大姊你……究竟是何人?」 采姐依旧嚼着口香糖,想了一下才说:「只是一名局外人。」 随后瀟洒地迈开脚步,走到对面的车道。 第一站 台中很危险,没事别去-4 ? 我望着采姐的背影,内心直呼帅气。 采姐开着二手轿车,一路往北行驶了很久,行经国家歌剧院再到清水区,跨越大甲溪回到社区的公寓。坐落在市区边境周围,清一色都是老房,平均屋龄至少三十年起跳,许多顶楼加盖的铁皮反射炎夏高温,我脱下西装外套,挥动手掌搧搧风。 我抬头望向眼前的建筑,密麻的防盗铝铁窗彷彿锁住了时间,杳无声息且寂寥。 采姐转动钥匙推开沉重的不銹钢铁门,走上阶梯来到四楼的某个空间。门边的招牌写着「嵂沅事务所」,正当我感到纳闷时,入内竟是坪数极小的套房,只有一张堆满衣物的床与公妈龕。 此时我注意到,公妈龕上只放着一张精緻的手绘画像,并註明「采允菁仙姑」几个字。 我一个眼神撇过采姐,立刻明白她就是仙姑本人。 这么说,采姐已经…… 「抱歉,刚才赶着出门没整理,随便找个空间坐吧。」 采姐带上房门的剎那,原本贴着的韩星海报承受不住落在脚边。 相较国军的弹药库,房间比想像中来得朴素简洁,不过有可能是将它们塞进衣橱的缘故。 我瞪着即将爆满的橱柜,稍微挪动身躯,避免意想不到的惊喜破门而出。 李岷客套地弯下腰,感谢采姐的帮忙,顺便将诚品提袋送给她。 「这是给采姐的供品,算是一点小心意。」 采姐发觉辣椒酱比想像中少很多。「嗯?我还以为你会整箱扛来台中。」 「我原本是这么打算的,可惜骑车的时候被风吹走了。」 「真可惜。不过也罢,很够诚意了,谢啦。」 采姐吹起口哨,将整袋物品暂放一边。这时我意识到拜访人家得表示点什么,因此心虚地拿出保鲜盒。 「采姐不嫌弃,也请吃点粽子吧。」 「没关係。」采姐亲切地微笑,婉拒我的同时按住保鲜盒盖。 「我不吃油饭。」 「咦?这是粽子喔。」 「油饭就油饭,不要假鬼假怪装成粽子。」 「采姐,人家不懂别计较。」李岷连忙缓颊。「起码它是3d的啊。」 我从采姐的眼神感受到一丝恐惧,李岷的话似乎并无任何帮助。 而且采姐弯起的嘴角弧度愈高,远处传来的海浪哭号声也就愈清晰。 「对不起。」我赶快收起保鲜盒,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 采姐从抽屉搜出原粹绿茶,转开瓶盖豪迈地灌了几口。我瞄向李岷,回想这趟远行的目的,不惜成本准备丰盛的供品,想必事关重大。 李岷清一清喉咙,假咳几声,身躯些微向前倾,打算开门见山。 随着采姐收敛笑容,为了不打扰,我藉口掏出手机,快步起身。 「不好意思,我去接个电话。」然后逃命似地关上门,给予两位适度的空间。 我连接上蓝芽耳机,滑开影音app,只听到背后闷闷的交谈声,心想大概开始谈正事了,于是加大音量观赏宠物的疗癒短片。 从可爱逗趣的秋田犬摇着尾巴扑倒主人到实用的日常彩妆教学,不知过了多久,我无聊地打了哈欠,开始欣赏主厨炒製蛋包饭的节目。 当脸上佈满岁月纹路的大叔将三色豆丢进炒锅里,于此同时,房门终于打开了。 很意外的是,李岷插着口袋,准备要离开的样子。 而且他的表情略显困窘,转头又想把握机会,不愿放弃。 「采姐,那里对你而言,充其量只是毫无关联的境外之地,这是个大好机会喔!」 采姐抓着原粹绿茶的空瓶,垂下眼瞼。 「虽然无关,可我实在无能为力。帮不上忙,请见谅。」 李岷用力吁出一口气,面对无可奈何的事实,只好作罢。 「我明白了。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抱歉,为难采姐了。」 「嗯。」采姐没多说。 李岷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这段时间感谢采姐的帮忙。」 此时对方看我一脸茫然,尷尬地頷首点头。 「我的事办完了,接下来还要回去加班,先走囉。」 「没问题,谢谢你。」我朝他挥手,「有缘再见了。」 所谓的萍水相逢大概便是如此吧。 「有空欢迎来风城逛逛,我载你。」 「啊、好……谢谢。」我回以礼貌性的微笑。 空出来的手按在胸前,我怀着强烈的感激,向李岷道别。 采姐同样丢了几句叮嘱的话语,目送男子的背影步下旋转阶梯。 采姐貌似有点疲累,用相当敷衍的口吻将我唤进房内。 「好啦,换你,有什么事吗?」 第一站 台中很危险,没事别去-5 当她脱口而出的瞬间,立刻补充: 「不过我什么也帮不了,最多听你抱怨前男友喔。」 「抱歉,我没有前男友。」 「现任咧?」 「……我没有交往的对象。」采姐的语气听上去,感觉像在谴责母胎单身是种罪过。但又说回来,依照本地的信仰定义,仙姑不就是未婚早逝的女性吗? 不过采姐这副真枪实弹的躯体,早已跳脱普通的常规,此时的她根本与常人无异,与人交往恋爱有何不可。 更何况在我眼里,采姐的身材姣好个性又帅气,是能让无数人心动的类型。 「你长得也算漂亮,要不要试着经营ig?」 「我、我吗……?!」 「对啊,你看我的。」 采姐拿出手机点开自己的页面,看见追踪人数时我吓了一大跳,不过换个角度思考,只有少部分的人,包括我才知道采姐并非普通人类的事实。 后来我们分享彼此的帐号,互追点了几个讚,我迟钝地说: 「采姐的生活满多采多姿呢。」 「那是骗人的,你只是看到光鲜亮丽的一面而已。看看ig上的那些人,随便走在路上而已,没放个限时动态就浑身不舒服。」 「走在路上有什么值得分享吗?」我单纯直觉地发问。 采姐耸肩,「好险你没有。你知道很多人有社群焦虑吗?渴望被关注追踪、过于羡慕他人的生活之类的……我最近对于这些事大为厌烦。」 她朝着门口扔出宝特瓶,我的目光跟随拋物线定格在地板上。 「如果有任何烦恼,我愿意听你说。」采姐貌似才是需要被关心的一方。 然而采姐摇摇头,反倒悠哉地说道: 「我才想问你要来干什么?先声明,我懒得再干预他国事务。」 我心头不免一震,怔愣地瞪大眼眸。「采姐……知道了?」我赶紧低头检查服装仪容,究竟哪里露出破绽。 即便终究得说明自己的来歷,不过马上被看穿的感觉太赤裸了。 「不然一个总统幕僚特地搭高铁来界外,难道是观光吗?」采姐坐在椅子上,将腿抬起来放着。 「总统找你来的目的我心里有数,但很遗憾,我没有能力帮助你们。」采姐直截了当地说。 「可是──」我低下头,诚实供出事情的原委。 采姐起初觉得应该是鸡毛蒜皮的蠢事,但听到最后眉头深锁,脸上满是复杂,却又掺着不太自在的懊恼。 「因此无论如何都需要界外的民眾,也就是采姐的帮助。」我诚恳地拜託她。 然而残酷的在于,就在叙述整起事件的过程中,我竟然对于即将发生的状况一无所知,毫无危机意识。 更准确地来说,我并不晓得如何看待这场即将爆发的战役。 生处安逸时代的我,此时愧疚无比。 而且糟糕的还没结束,因为情报收集过于稀少,我到目前为止根本不晓得界外的范围、居民共有几人,甚至自己已经身处界外也是后知后觉…… 采姐满脸担忧地观察我这个初出茅庐的小笨蛋。 「你根本什么也不懂对吧?」 「……对不起。」 「来到界外请求火力支援的总统幕僚是个笨蛋,有没有搞错什么?」 采姐突然迸出一句像是轻小说会使用的冗长标题,一语道破最真实的现状。 无力反驳,狭窄的空间瀰漫沉重的气氛,我惶恐地抱着包包,不知所措。 「确实,我是临危受命,什么也没准备就愣头愣脑地闯进界外……不过总统的一席话可以推测……此次敌方的行动绝对会波及全国上下,如果坐以待毙,台中恐怕也将沦陷。」 我嚥下唾沫,温吞地道出内心想法。 「虽然我并不认为此处会轻易破防。」毕竟台中是讲求秩序的地方。 「不,我认为你说的满合理。」 采姐居然没有拿出台中市民的气魄,像洩了气的皮球赞同我的见解。 就在我打算细问原委,采姐忽然话锋一转。 「黎月,其实采姐我不能投票。」她用下顎指着公妈龕,「我已经身故了,无法正常行使公民权。」 「界外的居民都是像采姐这样的人吗?」 「一样米养百样人,太多了,我也说不准。不过总归而言,界外也没你想得那般了不起。」 「这样啊……那采姐有认识其他的界外居民吗?」 「会与我沾上边的除了信徒,就是来找碴的。」采姐无奈表示,顺边折起手指开始数数。「殭尸道长、神鹰侠侣、骑重机的台湾獼猴……之类的。」 我迟疑了几秒,忍不住好奇心。「然后呢?」 「放心,都处理好了。」 我突然有股不妙的感觉,还是假装刚才的问题从不存在吧。 但采姐讽刺地失笑出声。「不过只有重机猴是车速过快外拋到对向车道,自摔死的。好险牠已经不是保育类,不然我要倒大楣了。」 「我相信,反叛势力不至于会愚昧到以武力侵犯台中……」 「难说。」采姐维持相同的看法。「可即便如此,我真的无能为力再插手你们天龙国的事务,现在的我既没有钱、也没有正当工作,还得寄生在别人底下,下个月没意外恐怕得让房东扫地出门了。」 「香油钱呢?……」说到一半,我立刻止住哽在喉头的话语。 对于采姐面临的窘境,我完全没有谈论的资格。不存在身分证明,等同没办法寻求正当管道的工作,更遑论救济、补助那类的权利,缺乏程序参照的政府无从给予帮助。 因此采姐只能靠着微薄的供品过活。 「要不然我和总统谈谈,也许政府能规画相关的配套措施。」 然而就算面临财务危机,采姐却仍坚持推却我的好意。 「你这么说,肯定是想让我保护国家作为交换条件吧。但正如刚才所言,我办不到。真的。」 采姐提到国家的事,显得格外烦躁。 「采姐觉得,眼睁睁看着故乡沦落也没关係吗?」 「就算帮助你们,国家就会颁发身分证,承认我一切的权利和普通人没两样吗?」采姐猛地扬高语调,懟了回来。 此时的我们心知肚明,这是痴人说梦。 「抱歉,法律似乎没有这种规定。」我道歉。虽然这不是我该负起的责任,却同时为这群在社会奔走奉献的人们打抱不平。 采姐露出毫不意外的脸色。「我就是神灯精灵啊,明明拥有实现他人祈求的能力,自己想要的却一样都没能实现。」 女子的眸底闪过一丝嘲讽。 她云淡风轻地讲述悲惨的事实。以我的身分而言,安慰也不是、说什么可能也将沦为落井下石。拥有正当工作、薪水足够充裕、没什么慾望,生活几乎无可挑剔才对…… 只是没来由的,我却与采姐的某些想法產生了共鸣。 「采姐是仙姑,却没办法兑现自己想要的事物吗?」事实上,撇开隐私权保护的立场,我亟欲询问采解究竟办理过怎样的案件。 第一站 台中很危险,没事别去-6 事实上,撇开隐私权保护的立场,我亟欲询问采解究竟办理过怎样的案件。 「我的信徒充其量只有个位数,大多都是为了签彩券、赌博,不过我什么都做得到,所以如果你想跟恋人一起私奔到月球,也不是不行。」 「抱歉,我单身。」我再次强调,并随口胡诌。「既然采姊神通广大,也许特斯拉的执行长会重用你。」 「我不会说英文。」采姐说她生于民国33年,家境清贫没有受过太多教育,甚至还未出嫁就离世。后来被乡民以仙姑供奉着,跟随悠远漫长时光,独自待在这座孤城中。 采姐叹了口气。「即便拥有这等能力,我却连一张身分证也拿不到,我也想出国玩呀,想办虾皮帐号卖贴纸,可惜无法申请护照和存摺,普发现金更没我的份。」 「对不起……」事到如今,说再多也无济于事。 采姐听我说,放缓了神情。 「自责什么?又不是你的错。而且说穿了,虽然嘴上抱怨连连,不过现在的我其实不怎么在乎,毕竟生命终能找到出路。」 「采姐接下来……该怎么办?」 「唉、其实我也不是不愿帮你,无奈信徒短少、香火不够鼎盛,最近我明显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崩解。」 我盯着眼前这名身体状态看似无恙,好端端坐着畅谈的女子。此时采姐忽然撩开小背心坦胸露背,猝不及防的举动吓了我一大跳。 然而惊人的一幕出现了,采姐的胸前像是融化的蜡,彷彿土石流状一点一滴的坍塌,虽然崩解的速度非常缓慢,但放着不管,采姐作为人型的模样迟早会消亡殆尽。 「采姐,这、这……」 「我的能力会日渐消亡,再过不久可能连枪也抓不稳,恐怕无法为国效命。」 原来是这样── 采姐说什么也不愿意答应我的原因,竟然会是如此。 「采姐会死吗?」 「放心,只是暂时的,很快就能恢復了吧。至少搬家后会好转。」 「搬家?」 「广义上的搬家。」采姐有些惋惜,但不得不为现实低头。 「不瞒你说,采姐我──加入镇嵐宫了,董事长说能让我当妈祖的旁祀,前提是要替他工作。不过条件也满优渥,因此……考虑很久,姑且是答应了。」 我对公庙事务不熟,工作项目却也繁复多样,无论是主持祭祀或替人消灾解厄的祭解流程,庙会、绕境安排等。只不过以采姐的经验,要承担这些工作并不会太过严苛。 「采姐入庙工作,应该如鱼得水吧?」 「不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咦?」我猛然想起采姐特殊的身分,警觉事情或许有点微妙、导向令人难以想像的地步。 采姐望向看不见的远处,以了无生机的口吻说。 「对方开出的唯一条件,只要求我使用能力,帮助他推崇的总统候选人胜选。」 ? 溽暑夏日,室内充斥闷热潮湿,因为没有多馀的支出开冷气,房间温度瞬间飆升,夺走我大部分的注意力。 我茫然地望着采姐,在她说出这番言论时,竟然没有丝毫动摇。 「对方打算利用采姐的特殊能力作弊吗?」 「毕竟都能上月球了,让某个候选人当总统轻而易举。董事长推崇的候选人民调目前岌岌可危,恐怕想藉机翻盘吧。」 这种事在大多数人眼里简直不可理喻,我直觉性地蹙起眉头,表达不满。 「这样自我图利的行为太自私了。」不仅无视民主价值的体现,恐怕更会导致社会混乱,如果界外的反动势力与之掛勾,国家灭亡也非空穴来风。 「总统选举必须体现民意,用强硬的方式推举不适任者,到时候衍生出更多问题怎么办!」 「那又不关我的事。反正只要不必再烦恼房租就够了。」 多么令人丧气的话。 第一次见到采姐,我便能在她的眼眸中体会到那股嚮往自由的光芒。 然而此时却陷入无尽的黯淡── 「依采姐的个性,怎可能愿意屈就在别人底下……」 「你不也是吗?依附在『总统』身旁的幕僚大人。」采姐寂寞地笑了出来,指着我。「穿对了衣服,才知道你是谁。」 无法证明身分,采姐已经不晓得自己究竟是谁,为何存在。 我才终于明白,她想要的不过是一个认同。 我迅速站起来,彷彿脑子热坏般脱口而出。「就算无法证明,即便采姐任不得自己了,但是我、以作为普通到乏味的人而言,采姐已经是无懈可击的存在!」 「啊?」采姐对于我的胡言乱语感到傻眼。 「我从来没订定过人生目标,总认为走一步、算一步,结果想达成的寥寥无几,儘管获得总统幕僚的名分,我也……搞不懂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直至此刻,我都还在寻找、摸清属于自我的定义。 「想做什么、喜欢或讨厌的事物,我其实没有好好思考过,可是刚才,我的确对采姐的决定感到沮丧……不是为了国家,仅只是欣赏采姐纯粹的坚定而已。」 ──「不准轻易捨弃道义」,便是采姐内心想守护的秩序。 我红着脸,无比激动地说。 采姐歪曲的表情,逐渐因为眼前的景象过于荒谬而「噗叱」大笑,她不断拍手,取笑我。 「不敢相信,你当初之所以加入竞选团队,完全不是因为赞同该政党的理念跑去面试吗?」 「我是透过父亲的友人介绍才进来的……对方现在是立法委员。」 「而这样的你竟敢跟我高谈民主价值,别开玩笑了。」 采姐环抱手臂,居高临下的姿态反驳。「虽然平心而论,我认为董事长推崇的候选人无望当选就是……搞选举真令人不悦。」 「采姐果然不愿屈居人下。」 「我只是看在你长得可爱漂亮,勉强释出善意,别以为我会轻易转念啊。」 「总之,即便只有我一个人,也已经认同采姐了。不需要为了无谓的证明捨弃自尊心。」 「不然你说该怎么办?」采姐将问题丢给我。 沉默笼罩彼此,我双手插腰坚定地说: 「……我们应该和对方谈谈!」 第一站 台中很危险,没事别去-7 「你知道他是谁吗?」 「不就是镇嵐宫的董事长吗?」 闻言,采姐摇摇头,一副毁了的表情。她摀住脸,看破尘世拼命点头,心底暗自纳闷活这么久第一次遇到疯子,着实叹为观止。 我轻轻搭上采姐的肩,「采姐不用怕,这次有我在。」替她建立强大的自信心。 「你根本不晓得接下来面对的人物,他可是……」 「不要紧,我有办法。」 「他女儿是地方民代。」 「所以呢?」话题跟现在讨论的重点应该无关。我直觉耸肩,要求采姐带我去见那位董事长。 「真是不要命的傢伙。」采姐白眼翻了好大一圈,然而随后却软化态度,说道。「但是我喜欢。」 「谢谢。」 采姐懒得搭理,逕自拉开抽屉找出车钥匙,顺便使唤我帮忙整理房间。 她走到衣柜「哗──」地敞开,里头原来没有想像中呈现军武库的悚然景象,只有几件单薄的衣服长裤,采姐自深处翻出一只信封,看起来装着现金纸钞。 「日子难过,还是勉强存了点钱。拿去吧,以备不时之需。」 这是要我替她保管的意思吗? 我迟疑地接下信封,装进包包,接受沉重的负担。 采姐关好房门,我们一起上了车,准备啟程前往大甲区。就在引擎准备发动前,我有点嘴馋,便要求采姐带我去附近的五十嵐,顺便从她家拿了几罐辣椒酱。 「不准喝太饱喔,记得留点胃。」 「喔……好。」 我吸着1号四季春珍波椰,姑且晃着脑袋应允了。 ? 「来来来,请坐,别客气!」 放眼望去,盛满表皮晶莹透亮,烘托新鲜的菜绿色,每一颗看上去饱满、香气十足的水饺,被人以膨湃的场面端上桌。我不禁回想采姐的叮嚀,原来指的是这个意思。 大甲镇嵐宫──台湾台湾妈祖信仰的代表庙宇之一。 每年的大甲妈祖遶境进香现可是现下民间信仰中备受瞩目的宗教盛事,全年香火鼎盛、信徒络绎不绝。 采姐将车停在稍远,几乎很少开罚单的骑楼旁边,当我下车的时候,立刻被眼前的热闹光景吸引了注意。 人满为患的街道四周摊商林立,与机车废气混杂的食物香味,在风的搅和下,洋溢着兴奋不已的热情,我踩着艰难的脚步,尾随采姐抵达镇嵐宫前的广场,进入玉砌雕阑、华美富丽的殿堂。 敞开的大殿以气质非凡的态势,正前方以妈祖神像坐镇,庄严肃穆的美景顿时让我看得目瞪口呆。 正当我准备拿出手机拍摄,一个力道马上拽住我,采姐的行动似乎在提醒我没有这般间情逸致。 「镖哥在楼上,我们走。」 「镖哥?」采姐嘴里称呼的这个人,听都没听过。 一直到上了楼,与装潢精緻的大殿相比,老旧的陈设与阴暗的空间,让人以为跑错了地方。不过此处比起采姐的房间还要大上几坪,有标准规格的客厅及厨房,流理台上的瓦斯炉正勤奋地运作着,发出惊人的声响。 旧式的格局让我想起外婆家,瞬间让我放松不少。然而此举老实说并不洽当,尤其在见到董事长本人之前。 采姐事先和对方取得联系,当我们一上楼,便是满桌的水饺,飘出令人食指大动的鲜味。 此时一抹人影端着刚煮好的水饺,招呼我们赶快入座。 那是一名身材壮硕,面容稍显老态的中年男性,他穿着短袖薄衬衫外搭舒适的宽松长裤,笑容亲切地向我们递上碗筷。 「两位肚子饿了吧?尽管吃,别客气。」男人神色自若,将水饺夹进自己的碗公内。 就在我还未动作前,彷彿剧本早已设定好似的,两名身着黑衣的青年出现,缓缓移到左右两侧,既像在保护男人,也带点包围我们的警告意味。 我浑身不自在地看向采姐,又假装若无其事地环顾四周。 很快地,墙面上掛着的标靶映入眼帘,突兀的彰显上头插满的飞镖。 奇怪,刚才怎么会没注意到? 脑袋一面闪过无聊的想法,一面斥责自己应该赶紧回到正题。 采姐不发一语,锐利的眼神直勾勾地瞪着水饺,甚至不敢看向男人──又或者被她称作「镖哥」的人。 「您就是镇嵐宫的董事长吗?」我打破沉默。与此同时,旁边,姑且将他们设定为道上兄弟的角色,脸色迅速刷上一层铁青。 反倒男人双眼瞇成弯月状,脸上的皱纹因笑容变得更加明显。 「没错,我是这座宫庙的代表人,你可以直接称呼我『镖哥』。」镖哥满脸津津有味,「听说你在政府单位服务?」 「是的,目前隶属总统府的幕僚团队,算是新进职员。」我递出早已备好的名片。「我叫左黎月。」 闻言,镖哥突然失落起来,嘴里喃喃怨叹道。「啊……总统府吗?原来你替那个人做事,说起他啊……真是阴魂不散。」 「总统……做了什么吗?」 「没什么,单纯看不惯对方的作风。」镖哥旋即提起他钟爱的候选人,得意洋洋地阐述他的丰功伟业。 「我可是非常看好他呢,无奈民调始终上不去,如果到时候输得很难看岂不是顏面尽失?」 「政策无法获得民眾的支持,也不关采姐的事吧。」 「不然你想怎么样?」镖哥的语调冰冷起来,先前还算热络的温度瞬间降至零下,男人前倾身驱,神情漠然地瞪着我。 他身旁的兄弟猛地剑拔弩张了起来,或许下一秒手上会多了根球棒或枪械,逼使我屈服。 采姐惨白脸色,使尽按住我的肩膀,要我别乱说话。 「你在做什么?!」 「谈判。」我无比认真地说,并转向镖哥,严正声明。「采姐不是让你用来满足利益的道具。」 镖哥蔑笑了一声。 「你凭什么跟我谈?而且严格来说,这完全是出自允菁的意愿。」 无视镖哥的威胁,我立马打开包包。 重击木板桌面,伴随「喀啦」声响,一把军用t75k3手枪沉着稳重地亮在眾人眼皮底下。 「拜託别人的时候如果没有随身携带这个,你的脑袋早就掰了,对吧?」 眾人见状,忍不住为之惊愕。就连镖哥身旁的兄弟们也是手忙脚乱,彷彿投了一记震撼弹,场面局势顿时倾向我方。此时,所有的秩序皆我掌控。 「左小姐,你是认真的吗?」镖哥嘴角咧开,露出猖狂的笑。 「当然──」 与此同时,我乘着优势,迅雷不及掩耳地拿出采姐的辣椒酱,转开瓶盖一股脑地直接洒在盘里,将水饺们浸在其中,并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事实上,这是我第一次尝到辣椒酱。如同李岷所言,的确不会辣,反而让水饺的味道又提升了一个档次。鲜艳的赤红色搭配莫名的甜味,对于食物没什么挑剔的我,实属新鲜的体验。 镖哥的表情这下也变了,全程瞪大双眼盯着我,不停吞下一颗又一颗的水饺。 「我可是认真的。」桌面上的碗盘瞬间清空,徒留镖哥呆滞的目光。 第一站 台中很危险,没事别去-8 采姐愣在一旁,插不上话。 「水饺用料实在,非常美味,能感受到您对食材的用心,有幸享用这道佳餚的消费者,应该都是肯定镖哥的为人。」 我放下碗筷,将双手平放在膝盖上说道。 「因此,无论是哪位候选人,只要能触动到选民的内心,就能获得应有的赞赏,并非倚靠任何力量也能做到,虚假的现实,无法承受民意的考验。」 「这么说……你想放弃旁祀的位置?」 采姐沉默许久,喉咙乾涩到了极限,双眸盯着遥远的彼处,似乎想起了什么,可能是久远的记忆,抑或是生前的种种过往。 最后她笑了,伸出手臂将我搂进胸怀里。 「傻孩子……!」采姐眼眶噙着些许泪珠,使她的眼眸显得更加璀璨夺目。 镖哥换了个坐姿,斜靠椅背。我以坚毅的目光望向镖哥,「我说真的,采姐不适合做这行,界外存在的理由,是为了更颠簸的未来。」 「听君一席话囉。」镖哥笑咧了嘴。白皙的瓷盘像泼了漆般满江红,看上去很像被揉皱了的国旗。 身边的弟兄们沉声不语,杂揉着香客的熙攘闹音。采姐握紧我的手,郑重地表示。「她说的对,我的脾气可没好到能对香客柔声细语。」 「也是。」镖哥似乎厌弃拉拢采姐的想法,乾脆地换了说词。「可是没有了界外,该去哪呢?要知道,出去台中就没人能保护你了,总统大人也一样。」 镖哥意有所指,大概晓得这座岛屿底下潜藏的激流暗涌。 不过采姐游刃有馀,「你以为我是谁?」 见她无关痛痒,镖哥没在酸个几句,手指一挥,指示弟兄护送我们下楼。起初我有点迟疑,毕竟镖哥太乾脆了。 但他始终维持那副愜意的模样,「适时的放手,才叫海阔天空。更何况,没看过有人这样吃我的水饺,老实说满高兴。」 镖哥驱赶着我们,「趁我还没反悔前,走吧。」 「谢谢。」我喏诺的应声,将手枪收回包里。采姐则是拘谨的牵着我,在镖哥的注视下步往阶梯。 回到镇嵐宫的殿厅内,我舒展着紧绷的肩颈手臂,「太好了,镖哥果然是肯沟通的人。」我对通情达理的镖哥,產生了一点点好感。 络绎的访者接踵入门,香火繚绕,满溢清香。色彩繽纷的祭品不仅增添了庙宇的美感,也传递出人们对神灵的感谢和祈求。我紧接着向大甲妈鞠躬,得到些许的宽慰。 然而采姐始终维持怪异的姿势。「采姐?」 ──感觉哪里不对劲。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采姐忽地咬牙,瞪大双眼,看上去笑得癲狂。 与此同时,我也察觉到了异样。 这份寧静突然被打破,神像的眼神似乎变得异常鋭利,仿佛透过黑暗射向此处。 身后护送的黑衣男人自口袋掏出菸,滚轮打火机啪地燃起火光,扬起倨傲的眼神。 「镖哥说,这是临别赠礼。」 一股寒意从脊椎直窜上来,采姐全身肌肉绷紧,稳住重心,警戒地摸向裤头。 转瞬间,镇嵐宫的便衣香客们暂停了动作,数百道眼神倾注着这里。庙宇的广播同时响起,尖锐刺耳的声音透过喇叭传遍每个角落。 「各位乡亲大家好,今天是我们允菁南下打拼的日子,她是我们台中的骄傲,为了庆祝这一天,所有人礼炮准备好──预备!」 话音未落,视野周遭贸然地现出无数的漆黑兵器。黑衣男人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制式手枪,狡獪的笑出声。 采姐顿时将我拉往门外,原来镖哥说的礼炮竟然是── 「该死的庆记!」 采姐在我面前忍住飆脏话的衝动,顺势蹲低姿态,我则是连滚带爬的逃出镇嵐宫。背后猛然枪响,数十道弹痕无情地划破肃穆的庙堂。 我很狼狈地沾了满脸尘土,早该想到这点! 采姐迅速掏出92式手枪,以广场週边的汽车为掩体。然而不妙的是,现场包括摊贩业者,乃至住宅区的台中市民,全数操起了武装,我们的动向一览无遗。 激烈的枪声回盪在空中,子弹嵌入板金,冒起阵阵白烟。 「噫!」我有惊无险地洩出哀号,喘着粗气。此时的我们暴露在危机四伏的庙街,无论是建物的门窗,都成为狙击的绝佳所在。 采姐要我将背包护在胸前,「躲好、别出声。」 我摀住嘴,点了点头,努力维持镇定,避免洩漏行踪。 此刻我成了累赘,采姐必须顾及我的安全,同时抓准空档,朝庙口反击。子弹穿透炸地瓜球的餐车钢板,油槽倾倒,盛大的火焰衝天,如龙捲风般向上吞噬了吊掛的纸灯笼。 油爆撕裂空气,氧气提供了足够的机会,使烈焰扩张到四面八方,遮蔽大部分的视野。 采姐拉住我,在下一波爆炸前撤退到骑楼底下。 伴随汽车拉响的警报,镇嵐宫前儼然成了战场前线。城市的霓虹灯爆开,碎片四散,耳边传来的只有自己急促的呼吸声。采姐瞥见人影迅速瞄准,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热浪袭击着周遭,我喘息着。「为什么──」 采姐闻声,嘴里咬着金铜色的子弹,回应我。「为什么台中还未併吞你们的天龙国吗?」 她挺起胸膛,脸上毫无畏惧,感到无比激昂。 「将我们束缚住的并非枪械武器,而是热情!」 映现在我眸底的记忆一口气浮了上来。 在我们看不见的另一侧,住着一群非同凡响的居民。他们在歷史文化、政治经济的推进佔有一席之地,拥有超乎人类物种的天赋。 他们的居所被称作『界外』。 这座城市的一隅,便是赠礼,追求生命的境界之外。 城市的下午,阳光透过高楼间的缝隙洒落在街道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巷道两侧的建筑物像沉睡的巨兽,采姐迅速转移了阵地,匆匆藏身在一个残破的巷子里。 急促的脚步声和低语的交谈,市民们展开大规模的搜索行动。 儘管如此,我依旧不明白。「镖哥为何要这么做?这样等同致人于死了不是吗!」原来,这一切都是镖哥一手策划的阴谋。 我从没想过,死亡竟然离我这么近。 然而采姐却反驳我的话,「你傻吗?都说是临别赠礼了。」 「啊?」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我们可是被追捕的头号通缉犯,而她居然在这个时候还想搅和进这场乱战。 「简单来说,要是临走前没见识到台中乡亲的热情,面子掛不住啊。」采姐将金铜色的子弹推入弹匣,「不闹大一点,和天龙国有什么两样。」 「你的意思是──」 第一站 台中很危险,没事别去-9 原来如此,我想通了,并为自身的无知深感抱歉。 儘管拥有如此强大的武力,这座城市从未北上侵略,并不是因为他们缺乏野心或能力,而是因为这座城市本身所拥有的独特魅力。 「热情。」 拥有足以征服一切的武力,采姐却选择离开这片让她感到真正活着的地方。 我兀自感叹,自己不够了解对方。而镖哥是唯一懂她的人。 此时,再度枪响,子弹如同繽纷的烟花,爆炸声在空气中回荡,如同欢庆的礼炮。我们向着庙口的反向狂奔,带起散落地面的刮刮乐,在空中翻飞,如同纸蝶般四散开来。 见我大汗淋漓,「左小月,你想战斗吗?」采姐低声说,语气中透着无比的坚定。 「这、我不……」我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内心直呼办不到。 而采姐没待我的辩解,逕自对空鸣枪,那是招引敌人的信号。 「怎么,害怕了?如果害怕,举起枪吧。」采姐指着我的背包,「现在的你,再也无法声称自己是局外人了。」 闻言,我变得异常冷静,脑里顿时回忆起了什么。 选举造势晚会所感受不到,守护国家的衝动。采姐的话让我明白,自己不是孤身一人。 手不再颤抖,我深吸一口气,自采姐的眼中找到了勇气。 我举起了枪。 「哈、国造手枪,珍惜点用啊。不像我,还是美国人给的。」采姐嘖舌。 「美国人?」 「美援。很久以前的事了,结果还不是断交。」 我的歷史成绩并不好,只好回以苦涩的笑。采姐微微一笑,将我的手举了起来,让手指紧扣在扳机上。 「走囉。」背倚着倾颓的梁柱,一群当地居民挺身而出,他们手持着一批即将出售的太阳饼,乱弹射穿了饼皮,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领着我突破浓烟,「射击!」 视野尚未恢復,无法分辨方向,只得任由采姐的叫喊扣下板机。后座力瞬间衝击手臂,使我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枪械的轰鸣与太阳饼的划破空气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将整个广场推向了混乱的极致。 我试图稳住自己,但手中的枪却似乎变得更重了。 「这样做真的没问题吗?」事到如今,我的内心仍在纠结着他人的安危。 「当然。」采姐看了一眼周围,蹲下身子,迅速检查衝锋枪。她熟练地将弹匣推进枪膛,确认子弹已经上膛。「你帮我们争取到脱身的机会。」 紧接着,采姐迅速自口袋拿出一枚手榴弹,并用力拉开手榴弹的插销,朝庙口方向用力扔出去。 采姐猛地伸手护住我,用衝锋枪朝外连续射击,压制市民的火力。 手榴弹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然而,采姐并没有掌握好力道,手榴弹竟然拋往距离较近的摊贩油锅。 此时脑中浮现的念头是── 大势已去。 我暂时停止了呼吸,眼中瞬间充满了惊恐。 几秒鐘后──棒球棍撞击在坚硬的物体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将手榴弹打击出去。 轰然巨响撕裂了空气,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浓烟和火光瞬间吞没了骑楼。 「这、这是?!」我抱着头,馀悸犹存。 西装笔挺,年轻男子擦去额上的汗珠,扛着棒球棍,有惊无险地问道,「没事吧?」 「您是……」我注视男子的面容,相当惊讶。「玛莎拉蒂的车主先生!」 采姐见状,吹了声口哨。「你女朋友咧?」 「正要去找她,没想到镇嵐宫变成了这副德行。」西装男子笑的靦腆,「要是太狼狈,镖先生肯定要念个几句。」 我和采姐沉默了几秒,旋即会意过来。「你的对象,不会是镖哥的女儿吧!?」 「嘘──小声点,我会不好意思。呵呵。」 采姐顿时无语,揉着发皱的眉头。「真是谢谢喔。」 「不,是我要道谢。」西装男子摇摇手,表示没什么。「多亏大姐的鼓励,才能让我鼓起勇气,获得她的谅解。」 「那又如何?拿着我的棒球棍,太招摇了,镖哥会宰了你喔。」 「镖先生脾气好得很,只是浮夸了点,就像这场欢送会,再这样下去我会迟到的。」西装男子看向錶面,时间显示不早了。 「大姐离开台中,肯定有重要的事……所以,接下来交给我吧。」 男子比了个大拇指,咧嘴灿笑。不知为何,总觉得很可靠。 「谢谢。」 采姊抓住我的手,迅速朝着对街衝出去,借着爆炸造成的混乱,飞快地穿过街道,寻找停驻在附近的自小客车。 汽车惨不忍睹,外壳被打得满是弹孔,车窗被玻璃碎片震碎,黑烟从引擎室中冒出,不过勉强堪用。 我赶紧衝上副驾驶座,采姐熟练地倒车、猛催油门,视野一隅是那位西装绅士,挥舞着球棒,一次又一次地挡开了那些致命的子弹。 随着那抹身影逐渐变小,我举起手,向远方致敬。 汽车急速驶离战场,沿着曲折的道路疾驰而去,采姐集中精神,专心驾驶,尽力避开每一个危险的弯道和障碍物。 我惊恐万分,「这台车要报废了,改搭公车不好吗?」 「与其搭公车,不如救护车。」采姐挑眉,意有所指。 这番话令我想起被采姐全垒打的公车残骸,不免胆寒。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移动式神主牌。 「我可不想在这里送命……」汽车以失控的速度驰骋着,让我不禁哀嚎。 战场的烟硝远去,在前往下个目的地之前,必须考虑住宿的问题。我将塞在背包里的信封打开,确认里头的金额。 「对了,这趟远征的费用,都可以报公帐。」 「用我的吧,不然扫兴。」 我耸肩。「好。」 激战过后,一下子松懈起来,疲惫感瞬间涌上。引擎发出低沉的呜咽声,轮胎在地面上轻轻转动,发出微弱的摩擦声,我看着手机中的地图。 「对了,台湾大道上有几间不错的旅馆,价格满亲民──」 孰料,采姐突然厉声喝斥,「那条叫做中港路!」 「……对不起。」 「《再会中港路》没听过啊?」采姐很快恢復了笑容,打开车内音响。「放给你听。」 音响发出些微的故障声,陌生的旋律回盪在车厢中,我听不太懂,但整颗心都暖暖的。 我闭上嘴巴,脑海闪过无数光景,生死一瞬间。 怵目惊心的画面佔据了大部分的记忆,耳边断续的枪响回盪,看着车窗外飞逝的景色,胸腔满溢着的究竟是什么。 在乎的事变得渺小而微不足道,生命已成了身外之物。 我将头轻轻靠在车窗,周遭顿时沉寂了下来。 涌上心头的徒留热情,我打了个呵欠,缓缓闔上双眼。 此刻,我终于领悟到了一件事── 台中很危险,没事别去。 第二站 不要再说云林什么都没有了-1 乡下的一个寧静傍晚,青年循着导航指引,来到一间小小的便当店。 青年走进店里,向老闆报上订单号码,对方手脚俐落地将一碗刚煮好的滷肉饭、小菜和一份汤打包好,递给他。 「辛苦了,这单要送到庙里,老张说请了剧团,特别点的。」 「知道了,谢谢。」 青年快速检查了一下包装,确保餐点完整无误,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它放进保温箱里。 外头的夜色已经渐深,但空气中依然带着一丝白天的馀温。 青年驶上了一条蜿蜒的小路,路旁的田野在夜色中显得寧静而神秘,稻田随着夜风轻轻摆动。 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吠,机车逐渐接近那座庙宇。 庙前的广场上,微弱的灯光映照出一个小小的野台,舞台正在上演传统的布袋戏。 观眾寥寥无几,几乎都是村落的居民,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间聊,顺便嗑点瓜子解闷。 青年停在庙宇前的广场上时,布袋戏的演出正巧进入了一个高潮。一名年幼的孩童坐在简陋的塑料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脸上露出激动的笑容。 「您好,外送喔。」 青年拿起外送餐点,慢慢地走向庙门,找到下订单的村长老张。 他面带微笑,向我点了点头,接过了那袋餐点。 「谢谢,我们村庄偏僻,还要特地送过来。」村长自口套抽出纸钞,塞给青年,当作小费。 青年顿时有些难为情,「不好意思……」收下对方的好意。 此处的居民特别直爽,对于这名年轻小子的来访,接连邀他入座观赏野台戏。 「不用了,还有下一单要跑。」青年笑着,婉拒。 村长也很识相,拍拍他的肩膀。「好啦,不闹你,工作加油!」 「谢谢。」 青年拾起安全帽,往头上一戴。布袋戏的演出依旧在进行,村民们聚集在野台前,目不转睛地看着舞台上的人偶打斗。 此时,坐在板凳上的孩童忽然转过头,高喊,「爸爸!你看,是石破天惊混元掌!」磅礡配乐,搭配不绝的刀剑光影,布袋戏偶在师傅掌中下栩栩如生。 孩童奔过来,抓着村长的衣角。「爸爸,素还真的故事是真的吗?」 村长轻轻地弯下腰,伸出粗糙却温柔的手,轻轻地放在他的头上。 「当然。」 闻言,青年忽然咬牙,彷彿想起不堪的回忆。「少来。」 他皱起眉头,嘟囔了几句,不悦地跨上机车。 「真正的素还真早就不在了。」 青年盯着野台上演的英雄故事,眸底闪过一丝漠然与不屑。 村长听到这话,蹙起眉头。「什么意思?」 孩童欲哭,对突如其来的发言感到无措。 「大哥哥为什么这么说?素还真的故事明明是真的!」 「这个世界太平庸,不适合他。」青年冷冷地嗤笑一声,换来父子俩的一脸愕然。 「不准在孩子面前说这种话!」 青年不屑地撇撇嘴。「随你吧。」他发动机车,不愿多说,随着背景音乐扬长而去。 他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頎长而落寞,渐渐消失在远处。 「……那孩子究竟是怎么了?」 村长望着青年离去的方向,满脸困惑,喃喃说道。 布袋戏台上的光影仍在闪烁,留下了放声大哭的年幼孩童。 第二站 不要再说云林什么都没有了-2 ? 早晨的阳光透过车窗洒进车内。 虽然受到战火的波及,车子依旧能抱持最流畅的速度,行经文心路,车体忽地随着路面的起伏而上下颠簸。后来习惯了,我变得能边吃早餐,喝大冰奶,一脸无事地继续滑手机。 汽车平稳地驶出台中市区,采姐紧握方向盘,继续听她的玖壹壹。 「啦啦啦啦啦──我的中港路要再会啦──」 「采姐的心情好像不错?」我试探性询问,顺手拿了根吸管,替她刺穿饮料封膜。 「偶尔出外走走,很舒服啊。」 昨晚终于好好睡了一觉。采姐离开镇嵐宫后,虽然身体恢復得有些缓慢,但无大碍,日子依旧可以正常过,要我放心。 随着车子的颠簸轻轻摇晃,她看了看窗外,国道上单调重复的景致,加上鲜少出远门,不时叮嘱我帮忙确认路标。 切换到警广即时路况,伴着熟悉的背景音乐,一直下了交流道,我依旧为周遭的陌生环境感到迟疑不安。 城市的喧嚣逐渐远去,四周的建筑开始变得矮小而稀疏。高楼大厦被低矮的公寓和小型办公楼取代,街道也变得宽阔起来。 「真的是这里吗?」采姐忙着闪避人车,问道。 「是,我们到了。」 左侧矗立着一栋富有文化韵味的旧式建筑,据说为日治时期所立,是位于云林县虎尾镇的知名歷史建物。我们转入中山路,市场商圈的人潮蜂拥,店铺的招牌五花八门,有老字号的杂货店、传统的小吃、还有几家新开的咖啡馆和小餐厅。 摊贩们热情地招呼着顾客,吆喝声和笑声此起彼伏,整条街道充满了浓浓的市井气息。 「好香……」我嚥了口唾沫。 采姐却浇了盆冷水,「找人要紧,况且你现在像个外地观光客,不如去找那个住在界外的居民,拗他当我们的免费嚮导。」 精打细算如采姐,将我从悬崖边拉了回来。 我佩服着刻印在台湾人体内的精神指标──节俭,一面指引采姐往圆环的方向折返。车辆驶近圆环中央时,一个巨型的地标吸引了我的目光。高耸挺立的身形,钢雕製成的古装人物。 采姐见状,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说到云林,好像已经很久没有那位大哥的消息了。」 采姐说,他的存在是了这个地区的一部分。认识他的时候,对方已是垂垂老矣的长辈,不断变迁的无常,也许早就消逝。 「那位先生是何方神圣?」我好奇问道。 采姐瞟了我一眼,「你也只是照着总统的指示来虎尾吧,不晓得很正常。你知道这里最有名的是什么吗?」 「虎尾糖厂?」 「就在你面前啊。」我顺着采姐,将目光放到了这尊巨型的古装大侠身上。 「他可是布袋戏界的传奇人物,日才子素还真,霹靂布袋戏的首席男主角耶。」 「咦?这位就是传说中的素还真!?」 我感受到了一种超越言语的震撼,素还真凝视这片土地的守护者,不禁让我联想居住界外的居民,莫非也是闯荡江湖的武林大侠? 然而仔细思索采姐的话,这趟搜索的旅程可能无比艰辛。 「采姐没有那位先生的联络方式吗?」 「他是名独居老人,几年前,他住的地方因为地层下陷举村迁移,早就不知所踪了,是生是死也不晓得。」 采姐找了个位置停好车,我们走出车外,清新的空气轻轻拂过脸颊。我拿出手机,照了张相。 环顾街景,虽然与台中市区相较之下,车流不像都市那样密集,偶尔经过的行人也显得闲散许多。 虎尾镇为布袋戏的重镇,拥有全台数量最多的布袋戏团,保留最完整的文化脉络。糖厂附近的文化古蹟,记录着日治时代的怀旧风情。 「这么说来,虎尾果真带有一点界外的味道呢。若是搬迁,应该会是不错的选择。」 采姐点点头,「这么说也没错。不过,要找到那位先生的住处,首先就是个麻烦。」 「要是有什么线索就好了……」我苦恼地抠起指甲,眉头紧锁。采姐倒是悠间,随后提起,那位先生似乎还有家属。 「他有个儿子,现在差不多是上大学的年纪了。」采姐若有所思地说。 「在附近念大学的话,应该不难找到。」我快速查了一下,发现附近有一所科技大学。「只要有他的姓名,以政府的名义都好办。」 然而,当我转头看向采姐,她却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神情。「问题是,我根本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真的假的?」我的笑容瞬间僵住。既然找不到人,「乾脆去找素还真吧──」 就在这时,圆环附近的一座略显破旧的建筑物里,黑色的长袍随风微动。 他的目光深邃而冷峻,隐藏在阴影里,悄无声息地注视着远方,眼神中带着一丝谨慎和好奇。 听见熟人的名讳,男人心中突然急躁起来,不顾一切地衝出阴影,向此处袭来。 当我正瀏览手机上的新闻页面时,采姐忽然大喝,「小心!」 第二站 不要再说云林什么都没有了-3 一道黑影闪现而出,眼神冷冽,他的动作如同幽灵一般迅捷无声,直扑向我们。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在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踩着怪异的脚步,闪避采姐的防御。 对方身着一袭长袍古装,面容俊美,但却带着一丝冷酷和深沉,眉宇间透露出一股不可侵犯的威严。 他的动作彷彿古装戏码的仙侠人物,采姐掏出枪械,却被灵巧的躲开了。 「好厉害,这就是轻功?!」我惊叹道。 不料采姐怒吼,「你以为在演《云州大儒侠》吗?快来帮我!」 我匆匆打开背包,此刻的虎尾圆环彷彿被一层神秘的结界笼罩,四周一片寂静,没有了往日熙熙攘攘的人车。 车辆的轨跡似乎已被时间消失,连微风掠过树荫的声音都显得极为遥远。 在他的面前,也让采姐不禁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砰!砰! 我持枪朝着人影射击,手腕却在瞬间被他拽住。 「为何提到素还真!」 他的手掌冰冷而有力,像是铁钳一般紧紧地夹住我的手腕,让我几乎无法动弹。「你……是谁?」 「诸君可知沉承恩?」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让我顿时傻住。 「沉、承恩?」我支支吾吾地重复着,脑海中一片混乱。 「左小月!」采姐慌张地赶来,举枪对准古装男子的眉心。「放开她!」 「诸君可知沉承恩?」然而,他却似乎完全无视采姐的警告,冷冷地重复着这句话。 采姐对这号人物毫无印象,以冷峻的口吻笑道。「这位大侠又是何方神圣?」她的声音充满了挑衅。 僵持不下的紧绷氛围下,他的武功高深莫测,可是连子弹都不屑一顾。 就在我强忍着惧意,亟欲开口说些安抚的话时,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住手!」 我猛地转头,只见一名身穿外送员制服的年轻人。青年卸下安全帽,手里还提着速食餐点。 略显凌乱的褐色短发,带有清晰的大学生气息,青年喘着粗气,制止我们。 场面过于突兀,我和采姊交换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眼神。 青年打开印着水豚标志的保温箱,只见里头躺着一具具的布袋戏偶。 「我就是沉承恩。」青年并不想与他撕破脸,好声好气地说。「老爸口中的『自由』,不是要你们搞破坏!」 「这是……怎么回事?」我愣在原地。 青年将速食套餐递给我,里面是炸过头的乾瘪薯条。 「对不起,听说有人闯进了界外,担心之馀就赶了过来。」 他微微抬起头,注视着古装男人,他的目光中没有敌意,柔声说道,「你们应该都发现了吧,这位是布袋戏剧里的人物,也是我父亲珍藏的戏偶,谈先生。」 「布袋戏偶……?」眼前这名活生生的男人,竟然是布袋戏偶。 「谈某无话可说。」 被训斥一顿的男人,双手环抱开始闹彆扭。与先前剑拔弩张的态度相比,他拿沉承恩没有办法。 沉承恩轻叹,略显苦恼。「两位是来找我父亲的吗?很可惜,他前几年就感染肺炎走了。」 「这也没办法。」采姐上前,确认青年的身分。「你就是沉茂雄的儿子对吧,世代传承的古老技艺,操偶师的末裔──」 名震各方的顶尖高手,藉由布袋戏文化的传承,自成一个人的武林。拥有操纵使役布袋戏偶的骇人能力,始戏偶们能够能超越想像,幻化真实的人形。 沉茂雄,是名能将奇蹟再现的男人。 如今因为染役殞落,留下独子沉承恩。 然而,失去了主人,这群戏偶便如同脱韁野马,在界外四处横行。 沉承恩难掩苦涩,「老爸说我没有才能,临走前就把这群人放了,说什么外面的世界更宽阔。」 「老实说,你爸的选择满合理,毕竟云林也快沉入海底了。」采姐的话像是在伤口上撒盐,本人却浑然不知。 「快向云林人道歉。」我着急地说。 只见沉承恩乾哑地笑了笑,「没关係,她说的都是实话。我们的老家也遭殃了好几次。」接着,他睁大眼睛,指着我们说: 「这么说,你们是来解决地层下陷的政府官员囉?」 「我看起来像政府的走狗吗?」采姐不悦地咂嘴。 「采姐,请注意用词。」 「你不算啦。」 问题不在这里!我嘟起嘴表达强烈不满,将话题转移到沉承恩身上。 「不好意思,我是总统幕僚左梨月,由于以下原因,需要您的协助。」同时递出名片,稍微解释了来龙去脉。 沉承恩眉宇紧锁,大致理解这座岛屿的处境。 儘管他的反应有些消极,却表示愿意给予帮助。然而眼下棘手的是,沉承恩手上的戏偶,有点不听话。 像是身旁的男人。 「国家有难,要吾相助?」男人拨弄瀏海,露出精緻俊美的脸蛋。「无聊。」 沉承恩对他的态度并不感到意外。「主动袭击漂亮小姐的人,没资格耍脾气。总之,请先解除术式吧,老是站着太碍眼了。」 他摊开手掌,指向外送保温箱,做出请回的动作。在沉承恩的三催四请下,男人无奈妥协,暂时回復戏偶的状态。 我盯着几乎占满保温箱的人偶们,不禁讶异。 「做工十分精緻呢。」 「对呀,都是父亲手工雕刻製成的。」沉承恩轻轻拉开谈先生的衣领,颈子后方刻印着祖传的术式。 这些看起来不像能随意丢弃的珍贵物品,如今却四处漂泊。 「沉茂雄先生,为何要这么做?」 第二站 不要再说云林什么都没有了-4 「在术式的运作下,这群戏偶就像活生生的人,拥有在这个世界上生活的一切记忆。父亲临终前,可能是捨不得他们吧。」 然而,这群无依无靠的戏偶只能在这个世界上苟延残喘。 「平白无故消耗内力,谈先生恐怕是体力不支,否则也难顺从我。」沉承恩深深地说道。 没有了沉承恩的力量,最终只是缺乏生命的木偶。 而目前沉承恩所能做的,仅仅是在发现人偶的行踪时,一一劝说,并将他们捕捉回归。 我们观察了箱中的戏偶,发现熟悉的面孔。 「一页书、叶小釵、剑子仙跡、佛剑分说,还有谈无慾?!」采姐相当震惊,这些人物赫赫有名,竟然沦落到在外流浪的地步。 「这么说来,素还真先生也……?」 「素还真──被丢弃了,父亲说我不够格,也不愿放他自由。」沉承恩神情悲痛,露出缅怀旧友的悲伤脸庞。 「父亲将他锁在老家的置物柜里,随着高涨的海水消失了。」 「……怎么会!」 「就像丢弃饲养的猫狗一样,可见父亲对素还真的偏袒程度,一般人难以想像。」 因此,在沉承恩眼里,素还真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 他的英雄事蹟全是虚构,不復存在的江湖恩怨,武林之中徒留空虚和寂寞。 素还真的故事尽是虚假的谎言──沉承恩告诉自己。 至少这么做,沉承恩的内心会感到轻松许多。 可是…… 「我不明白,既然您的父亲惜偶如命,怎会将他们流放?」 「老爸的个性捉摸不定,谁知道呢。」他沉默了一会儿,仿佛在思索着什么,然后接着说道,「总之,既然总统幕僚都亲自来拜託了,我会试着说服大家。」 「你有把握吗?」采姐对他的能力表示怀疑,「我们接下来要面对的,可是真正的战场。无法与自己戏偶配合的操偶师,是会死的。」 采姐虽然说了重话,但却句句戳到了沉承恩的心坎里。 「唔……」沉承恩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刺入掌心,「所以才说,我讨厌操偶师啊。」 无论沉承恩多么努力练习,父亲始终对他的表现不屑一顾。 即便上了大学,也只是勉强选了个分数及格的科系,为了不再依赖家里的经济支持,他开始跑起了外送。 骑车很有趣,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的感觉,能让他忘掉很多不愉快的事。 沉承恩唯一记得很清楚的,是父亲冷漠的眼神。 「我不会操纵戏偶,更别说和老爸那种人相处了。」 「不过,既然沉先生曾经拼命练习过,一定还记得些什么。」我试着鼓励他。 沉承恩抿了抿唇,低头不语。我知道他内心深处对布袋戏的情感依然存在,只是那段过去的悲伤令他无法直视。 无奈采姐并没有多馀的耐心。 「我们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没空听你抱怨。」 采姐冷冷地说道,然后毫不犹豫地掏出一把手枪。 「采姐,等一等!」我急忙叫道。 「既然讨厌,全部毁掉也没关係吧?」采姐迈动修长的腿,朝着保温箱猛然一踢。 伴随夸张的声响,戏偶全拋了出来,散落一地。这时我注意到,华丽的衣袍人偶之中似乎混入了不寻常的景象。 「……狐狸?」然而没有时间疑惑,就在我抬头的瞬间,衝突发生了。 「你干什么?!」沉承恩惊呼,但采姐已经扣下了扳机。 在子弹即将击中戏偶的瞬间,沉承恩的本能反应让他惊慌失措地衝过去。 心脏剧烈跳动,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突如其来的危机让沉承恩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 然后,他闭上了双眼── 「九歌!」 电光火石之间,一名少女出现在沉承恩面前。 一对灵动的尖长耳朵,身穿紧身的皮衣皮裤,散发出一股威严与魅惑。她的背后晃着两条蓬松的狐狸尾巴,增添了几分神秘强大的气息。 她迅速舞动利爪,将飞速而来的子弹挡下。金属碰撞的声音在空中回响,子弹被弹开,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好可爱!」我满脸惊讶地瞪大眼睛。 少女屹立在他面前,不屈不挠地站在采姐的枪口下。 「这又是哪位?」采姐没见过,布袋戏曾几何时出了日系美少女。 九歌挽住了沉承恩,一副护主心切的模样。 「九歌是九歌,承恩哥的戏偶。」虽然九歌外表严肃,但当她开口说话时,却十分可爱。 没想到沉承恩竟然这么乾脆地亮出底牌。 「这位是我高中时试做的样品,九歌。」 身材娇小玲瓏,腰间露出的细嫩皮肤上,果然刻有沉家的祖传术式。看来受到了动漫的啟发,才能做出如此精緻、充满异国风情的人物。 采姐将手枪插回腰间,站着三七步。「这算哪门子的布袋戏偶?」 「闭嘴,不准对承恩哥无礼!」九歌吐着舌头,回呛。 「不……采姐质疑的是九歌你喔。」 「咦咦?!原来是这样吗!」九歌杏眼圆睁,一副惊讶又可爱的表情。 这下也能解释,为何沉承恩迟迟不肯放出她。 「不好意思,九歌的攻击性强,更难为情的是……」 「是……?」 沉承恩羞赧地低下头,「我怕自己会不小心爱上她,嘿嘿。」确实,九歌的形象的确符合广大单身男性的癖好。 「……」我无语了。 采姐不悦地咬牙,骂道,「去死吧!臭宅男!」 「闭嘴,你这个+9女!」原来九歌的词汇量这么丰富,令我不禁感叹,沉承恩的术式确实发挥了超常的效果。 我细细观察着九歌,她的模样着实令人讚叹。身形精緻而逼真,与真正的人类并无二致,完全看不出半点破绽。 每一处细节都被雕琢得十分精巧,从她的眼睛到手指的每一根指节,都呈现着细緻的工艺和自然的姿态。 脸部表情栩栩如生,眼神流转间透露出真实的情感,仿佛有着自己独立思考的能力。 沉承恩无疑流淌着操偶师的血脉,是货真价实的天才。 儘管不明白沉茂雄先生为何说他没有天赋,但我相信其中一定有什么苦衷。 我盯着沉承恩,此时的他正与九歌谈笑风生。 没有时间犹豫了。 接着,我果断提议: 「──沉先生,我想去您的老家拜访看看。」 闻言,沉承恩愣住了,表情像是在反芻「老家」的意思。 「你想去我的老家?」要确定,真的不是开玩笑? 我知道,回到父亲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肯定很难受。 沉承恩沉默了片刻,他的眼神在我面前闪烁,彷彿在权衡着某些事情。 「如果云林沦陷了,布袋戏会消失吗?」 「也许吧。」我不确定。 最终,他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丝微笑。 「好吧,我知道了。不过很久没回去了,记不得路……」 此时,九歌忽然高举起手。「九歌记得喔,承恩哥住的村子!」 「太好了,谢谢你。」沉承恩像温柔的大哥哥,轻抚着九歌的脸颊。这幕则被采姐嫌弃到不行,露出噁心的表情。 我赶忙打圆场,「好好好,请各位快上车吧,中午人又多了,会塞车喔。」 我一面感谢沉承恩的帮助,替他收拾地上的戏偶,将他们小心翼翼地放进后车厢。 第二站 不要再说云林什么都没有了-5 ? ──于是,汽车后座多了两个人,窄小的空间瞬间变得拥挤起来。 忘了丢在后座的供品,沉承恩拿起纸袋,发现里头的九釐米自动手枪,忍不住皱起眉头。 「这到底是些什么?」 「那个啊,嚐一口,包准好吃到升天。」采姐以为他说的是辣椒酱,眸底不住发光。「基本上台中人真的很热情,都让你吃到饱的。」 「这就是所谓的物理超渡吗?」沉承恩打了个冷颤。 承蒙六房妈祖的宠召,沉承恩收回大胆的想法,将枪枝放了回去。然而九歌止不住好奇,兴奋叫嚷着,「承恩哥,我的脚下有一挺机枪!」 「哦,那是加特林机枪。」采姐露出满足的微笑,「超渡专用。」 「可以射你吗?」九歌问。她以最无害的脸蛋,说出最致命的话。 「有种来啊。」九歌搬不动机枪,索性夺走纸袋里的自动手枪,不由分说地直接轰向驾驶座的椅背。 「啊啊啊──!」我和沉承恩发出了有史以来,最高分贝的尖叫声。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九歌──」沉承恩崩溃,带着哭腔大吼。 椅背冒出白烟,瀰漫烧焦的气味。真皮衬垫毁坏,露出悲伤的孔洞,采姐却纹风不动,子弹像变魔术一般突然消失了。 我仔细查看,发现子弹被她咬住。 采姐转动方向盘,维持一贯的行车姿势,令我忍不住惊叹,这咬合力堪比怪兽! 台中,respect。 「采小姐太派了,我挡不住。」沉承恩魂吓飞了一半,立马抱拳,「请受小弟一拜。」 「承让。对手若是日月才子,那还真叫不敢恭维。哈哈哈……」 「嘖,居然射偏了。」九歌懊恼地嘟起嘴。沉承恩立刻将手枪收回纸袋,告诫她千万别动手。 「要是你的承恩哥死了怎么办!」 闻言,九歌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呜咽着央求他抱抱。 「承恩哥别死啊!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去夏威夷度蜜月吗?」 「不哭不哭,眼泪配珍珠。」沉承恩开始得意忘形了起来。 「唉,没救了。」采姐乾呕了几声。 好不容易结束的闹剧,在九歌连续的撒娇攻势下,让沉承恩话匣子一开,搞得后座像在开趴,喋喋不休。 我有意无意地听着没营养的话题,提醒九歌别踢采姐的椅背,除非她想见上帝。 然后,我将眼神飘向產业道路旁,此时我们驶近了一处乡野田间,窗外的风景渐次转变,从產业道路旁的农田变成了一片开阔的海岸线。 沿途的风光如诗如画,青翠的稻田和金黄色的麦田随风摇曳,微风轻抚着树林,树影婆娑。 经由九歌的指引,道路的尽头似乎是一栋栋的矮房。 「在前面,直走右转。」 这些房屋散发出浓浓的渔村风情,彷彿时间在这里凝结,让人仿佛置身于古老的遗跡。 沉承恩怔怔瞪着前方,感觉熟悉又陌生。 每一个转弯都彷彿带着一段往事,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记忆似乎也变得模糊而遥远。 沉承恩因为九歌还记得老家的事,心情变得复杂起来。 汽车在狭窄的乡间小路上颠簸前行,周围的一切逐渐清晰。九歌坐在他旁边,指着那些早已褪色的路牌,唤起一段段尘封已久的记忆。 ──欢迎光临台西乡。 我盯着路牌,拿着手机到处乱拍。 「承恩哥,你看!」 指示牌的背景是一条宽敞的乡间道路,道路两旁有电线桿和低矮的房舍。 四处瀰漫着海的味道,我们在绵长的乡间道路上驶过,终于抵达了那座海口小村。 车辆缓缓停在村口,村子周围的景色豁然开朗。这里比想像中的还要美丽,寧静的氛围中弥漫着浓厚的海盐气味。 台西乡位于云林县的西北部,全境地势低平,以养殖渔业为主要活动。 车辆才刚停稳,扑面而来的强风挟带湿气。 然而,眼前的景象让我们一时间难以置信。 「这是……!?」 由于地层下陷,村庄的一部分已经被水吞噬,原本平坦的土地变成了小型湖泊。一排排水上电桿,电线悬掛在空中,彷彿漂浮在水面上。 「不可思议,简直就像末日般的奇景。」采姐惊呼。 踩着斑驳的路面,往村落前进。 「我们村落就在海堤旁,颱风一来,整村都会做大水。」 沉承恩环顾周遭。这些房屋大多是红砖砌成,墙壁半数毁弃。 「记得是2017年的颱风季吧,整个村庄都淹水,持续了半个多月。」 为了防止海水倒灌,路面加高,新砌的建筑与旧有的红砖屋瓦社区,形成强烈的对比。 我沿着村道缓缓前行,路旁的房屋大多已经废弃,墙壁上布满了青苔和水渍。水鸟在低矮的屋顶和电桿之间飞翔,时不时发出清脆的叫声。 「沉先生的老家呢?」 「就快到了。」九歌循着记忆,让我们沿着小路走到村子的边缘,不久,来到了一处阳春的铁皮房舍前。 第二站 不要再说云林什么都没有了-6 铁皮房屋矮矮的,屋顶和墙壁都是由银灰色的铁皮拼接而成,经过多年风吹雨打,屋顶略微有些凹陷,边缘的铁皮卷曲起来。 由于地层下陷,这里的房屋经常会被潮水浸泡,但此刻正值退潮,房屋周围的土地尚未被水覆盖。 村庄的道路依然乾燥,路边的碎石和黄土清晰可见。 采姐不敢置信,就连沉承恩也同样露出复杂的神情。 只有九歌兴冲冲地跑上前,「欢迎回来!」她说着,蹲下身子,双手紧握住铁捲门的底部。 九歌使出了全力,她猛地一抬,铁捲门在一阵金属摩擦声中被徒手拉了上来。 门轨上的尘土和锈屑随着这剧烈的动作掉落在地,彷彿多年未曾开啟的岁月在这一瞬间被打破。 九歌拍拍手上的灰尘,站起身来,得意地笑道,「好怀念啊,是承恩哥的味道。」 「我的味道?」 两人踏入屋内,一股淡淡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一丝熟悉的温暖。这味道像是混合了书本、纸张和旧木家具的气息,以及更多的霉味。 断水断电的屋内漆黑无比,我们使用各自的手机,打开手电筒。脚边的杂物凌乱,电器机具早不堪用。 这里的陈设简单而单调,很难想像,这竟是那位国宝──沉茂雄先生曾经居住的地方。 「是承恩哥高中时代留下的味道喔。」九歌烂漫地说着,自顾自介绍起房舍内的格局採光,「这边是客厅,还有那边,是承恩哥的书房。」 她说着,目光在每个角落流连。沉承恩注视着客厅的一隅,那是父亲的医疗用拐杖。 一个铁柜上摆满奖盃,如今佈满灰尘,都是沉承恩在校内的布袋戏演出获得的表扬。 这下令我更加确信,沉承恩的确曾经努力过。 九歌望着沉承恩,垂下了耳朵。「承恩哥,不记得了吗?」 「我……大概吧。」 我和采姐梭巡每个角落,意外的是,屋中虽然保留了些许潮湿的痕跡,但并未浸泡在水中。 这么说来── 「素还真还在这里!」我的眼神又充满希望。 「喂──现在不是怀旧的时候。」采姐唤住了沉承恩,「素还真咧?」 九歌插着腰,对采姐又是一顿抱怨。「不准对承恩哥无礼。」 「好啦、好啦!」沉承恩不愿搅和进来,趁着两人剑拔弩张之际,带我到父亲的书房。 沉承恩一眼就找到了那个置物铁柜,遍布锈蚀的痕跡,实在难以想像里头的戏偶能保存得多好。 「这就是封印素还真的铁柜?」我半信半疑。 沉承恩似乎也很意外,他走到铁柜前,感受着铁质的冰冷。「没想到竟然还在。」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轻轻地拉开了柜门。 一股浓重的尘土味扑面而来── 「……不会吧?」 他的心情陡然间变得沉重起来。眼前所见,却不是眾所期待。 ──素还真的戏偶不见了。 「怎么可能?!」他惊讶地低喃着,手指轻轻摸索着空空如也的柜内。 九歌和采姐也不禁露出了惊愕的表情,觉得莫名其妙。 「怎么回事?」九歌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茫然。 沉承恩紧皱眉头,「难道他能靠自己的力量发动术式?」 先不论如何能在失去凭依的状态发动术式,现在的情况足以证明,戏偶拥有闯出界外的可能性。 因为他失控了。 事实便是如此── 「承恩哥……」九歌的尾巴不再摇曳。 「他去哪了?」采姐质问。「任何线索都好,想得起来吗?」 沉承恩深吸口气,试着想像素还真的戏偶会去哪里。他将视线倾注到九歌身上,然而少女并没有与其相处过的记忆。 更何况,向人偶索讨父亲的过往,令沉承恩感到无比愧疚。他闭上眼睛,试图寻找那些曾经的片段。 「对不起,我什么也想不起来。」 儘管如此,九歌依旧紧紧牵起他的手。 「不记得了也没关係,我们一起找吧,和大家一起。」九歌露出温暖的微笑。这或许是沉承恩唯一感到幸福的瞬间。 就在此时,我想起小时候看过的动画。 ──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不可能忘记,只是想不起来而已。 「对了!」 我打开了后车箱,捧着一具具的戏偶,回到沉承恩面前。 「沉先生说过,戏偶能保留在这世上活动的一切记忆。他们曾经都是你父亲最珍视的伙伴,肯定还记得过去的事!」 采姐吹响口哨。「对呦,那位谈无慾,可不是素还真的师弟吗?」 不过,初见谈先生的时候,对方似乎也在寻找素还真。 「总得踏出第一步。」 那怕只有寥寥无几的线索。 在昏暗的书房内,我不知道自己是以何种表情看着沉承恩。然而过了几秒,沉承恩并没有如想像种那般退缩,反而露出怀念、却充满哀伤的笑容。 这时候,他忽然想起什么,说道: 「刚考上高中的那阵子,老爸的腿忽然受了重伤,不得不住进医院。復健不到半个月就放弃了,从此瘸了下半辈子。」他捡起地上泛黄的笔记本,里头记载了家庭的收支开销。 「从那时候,我爸就到处嫌弃我的表演,说我没天分,要我别再干蠢事。」 「唔……九歌不明白,为何父亲大人这样说?」九歌忿忿不平,「承恩哥是最强的!」 「就算九歌这么说,我也──」 「沉先生,你想眼睁睁看着父亲的戏偶流落荒野吗?」我打断了他的话,「素还真是你父亲最珍爱的戏偶,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消失。」 「小月说的没错。」九歌高举双手,附和我。 即便采姐此时能运用的术法不多,但她却一点都不担心。「找人的话还不简单,讨过债的都知道,呵。」 「钱还你了,我不要……」我表现出最强烈的生存意志,同时暗自想像,如果采姐能与九歌搭档,那才真叫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就说了,你不算啦。」采姐旋身,强忍着室内闷热湿臭,催促我。 我弯身,向沉承恩鞠了躬。 「总之,请沉先生唤醒各位伙伴吧。」 「我知道了。」沉承恩点了点头,走出室外。 随即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第二站 不要再说云林什么都没有了-7 紧接着,他慢慢将手放在每一尊戏偶上,手指轻触戏偶身上的印咒。那些刻印在戏偶身上的图腾开始微微发光,光芒由淡变浓,最后照亮了昏黄的大地,十分耀眼。 随着术式的完成,戏偶们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逐渐由木偶的形态幻化成人类的体型。 眼睛睁开,仿佛从沉睡中醒来。 他们的面容和姿态与过去的戏偶形象保持一致,但现在看起来更为生动和真实。他们微微动了动,然后灵活地站了起来,彷彿重新拥有了生命。 身着华丽的白色长袍,缝纫细节精緻,衣襟和袖口饰有黑色的纹样。男人的脸庞冷峻,眉毛锋利如剑,眼神深邃,脸颊上有一道淡淡的疤痕,增添了几分歷经沧桑的感觉。 「吾主。」男人看着沉承恩,沉声说道。 「天啊……」彷彿置身于一幅仙侠画卷中,无论目睹几次,依旧不可思议。有种误入武林的错觉,江湖上的快意恩仇,令我大开眼界。 采姐倒退几步,无法克制地露出了激昂的眼神。 「帅呆了!」九歌见到仰慕已久的前辈们,忍不住大嚷,「承恩哥现在是主人了,快、快说点什么,我要尖叫!」 「……没这么伟大啦。」 沉承恩心中清楚,眼前的人偶们之所以称呼他为主人,是因为他们遵循的仅是沉家的祖传术式,而不是出于对他个人的认同。 我和沉承恩相视了一眼,决定由我来说明了目前的状况,表明素还真的戏偶不知所踪,需要大家的帮助。 「拜託了。」我抬眼望向谈无慾,记得初见面时,他曾提及过师兄的名字,似乎正在寻找他。 然而谈无慾却冷脸以对,「师兄性情变得古怪,且已久不见……恐怕脱离了界外。」 不过,率先甦醒的戏偶则说道,「原来他被父亲封印了,我怎么不晓得?」男人恐怕是避免用字遣词太繁琐,直接称呼沉茂雄先生为「父亲」。 「请问,沉茂雄先生过世之前,经歷过什么不寻常的事吗?」我问。 「父亲在几年前出了意外,腿伤得很严重。除此之外,他的脾气也变得非常暴躁。」 男人双手环胸,仿佛在思索着什么,随后轻轻叹了一口气。谈无慾则坐在汽车的引擎盖上,顺便观察板金上的弹痕。 沉承恩对此深感同意,「……究竟发生了什么?」 此时,左手握着一柄长剑的古袍男人加入话题。「父亲的性格剧烈转变,从此以后,我们的躯体时常感到疲累,有可能和他的健康状况有关。」 九歌沉吟了一会儿,「对了,父亲大人当时正值闭关写作的时期呢。」 「这么说,确实有这一回事。」沉承恩得到重要的线索,打响手指。「记得是准备发表在网路上的脚本,因为老爸习惯纸本写作,原稿应该还在。」 沉承恩回到书房,东翻西找,找到了一个破旧的牛皮纸袋。 眾人簇拥着沉承恩,儘管我不明白,这与素还真的下落有何关联,仍聚精会神地检视稿纸上的内容。 「水漫金山寺?」标题以夸张的字体匆匆撇过。 原来是应本地剧团的邀请,剧情充满了丰富的打斗场面,以及创新的内容,是满足老观眾的需求,也能开拓年轻族群的有趣故事。 这个破旧的牛皮纸袋中,也挟带许多与这个故事相关的资料,包括地图和网页排版的操作懒人包。 虽然故事是以传统戏剧为蓝本,但标新立异的情节十分吸睛。 至于水漫金山寺,则是经典传奇《白蛇传》最精彩的情节之一,描述了主角白娘子与法海和尚上演了一场激烈的仙法大战。而在这场战斗中,水势兇猛,金山寺几乎被水淹没── 沉承恩注意到,为了描写山洪滔天的大场面,沉茂雄似乎使用了素还真的戏偶,模拟对峙的情况。藉由术式将海水引入村庄,打造惊心动魄的场面。 我接过稿纸,不敢置信。「实验的期间位于2017年的夏季,正值颱风尼莎与海棠登陆期间。」 九歌一脸懵,「2017年……不就是承恩哥的小高一时期吗?」很遗憾,沉承恩製作九歌时,约是学测放榜的时候。 「2017年……」我拖着下巴细想,根据沉承恩的叙述,当时暴雨连续下了好几天,房屋被冲得东倒西歪,田地也被淹没在一片汪洋之中。 虽然无人伤亡,却造成村落惨痛的损失,因此百般无奈,只好迁村。 「那段期间,沉先生在家吗?」 「不。当时因为社团活动,到学长家借宿了一阵子。」 沉承恩自高中时代就很讨厌回家,对老家的事知道得不多。 儘管如此,随着事实浮上檯面,我的脸色也愈发紧绷。 采姐花了好半晌,终于恍然大悟。「不会吧?是那老头子引发了海水倒灌?」并连连嘖舌,「他若不是精神失常,就是中二病发作。」 「怎么可能……老爸他……」沉承恩对此,同样震惊不已。 然而沉茂雄的笔记揭露了一切,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就是洪灾的始作俑者。 在戏偶的帮助下,要做到这些简直易如反掌。 眾人露出讶异的神情,此时现场的气氛又更为凝重。 「父亲大人……竟然做了那种事。」九歌大受打击,随后甩甩头,涨红着脸驳道,「如果是素还真的话,绝不会允许他这么做!」 「如果,那具人偶不再是素还真呢?」我提出了一个不切实际的说法。 说到人偶,最常令人联想到恐怖电影里,邪灵寄宿在人偶体内的情节。阴森的房间里,一个看似无害的人偶,其实孕育着骇人的灾厄── 此时,坐在引擎盖上的谈无慾忽然啐了一声。「师兄躯体为邪灵所夺,可笑。」 「确实,虽然只是人偶,但他可是素还真喔。」九歌说道。 「唔……但也不无可能。」沉承恩面对眾人的臆想,他选择坦承以对。事实上,身为术式刻印的持有者,戏偶的一切他再清楚不过。 布袋戏偶的体力全倚靠沉承恩的术式来维持,这一点戏偶们自己也很清楚。然而,沉承恩这段时间对戏偶们不闻不问,因此,素还真的躯体被不知名的力量佔据,其实也有可能发生。 此时,戏偶们的表情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大家冷静点,真相未明,还有调查的空间。总之,先找到素还真,到时再问个清楚吧!」我相信,在戏偶们的帮助下,很快会有新的斩获。 「沉先生可以感觉到戏偶的位置吗?」 沉承恩聚精会神,沉默了半晌,眉头紧锁,看上去相当吃力。 「……有一股复杂、混乱的感觉……」 沉承恩双眼紧闭,感受着周围微妙的气息变化。突然,一股异样的能量在空气中浮现,那股能量越来越强烈,彷彿整个空间都在震动。 第二站 不要再说云林什么都没有了-8 所有人也都感觉到了这股不寻常的气息。男人眉头一皱,手中的剑轻轻颤动,彷彿在回应这股无形的压力。他侧过头,与沉承恩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 「吾主,这是──?!」 他转头看向沉承恩,发现对方正捂着头,面露痛苦。 就在这时,天际忽然变得阴暗,乌云迅速聚集,压得整片天空昏沉沉的。 我听见了不祥的声音。 轰鸣声从远处传来,地面隐隐颤动,仿佛大地呻吟。「小心!」 只见远处的矮房之间,一条滔天巨浪正以惊人的速度奔腾而来。 「海水?!」九歌惊呼。 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就在洪水席捲而至的同时,一股强烈的气流在空中盘旋,迅速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龙捲风。龙捲风在狂暴地旋转,带起漫天的尘土和碎石,彷彿一头兇猛的巨兽,向着我们的方向肆虐袭来。 铺天盖地的水势猛烈衝击着大地。大侠们迅速形成一道防线,但采姊和沉承恩却没有抵抗的能力。 然而,面对滚滚而来的洪水,采姊依旧用自己的身体挡在我的面前。 「闪开!」 狂风怒号,夹带着溅起的水花和泥沙,打在眾人的身上。他们的头发和衣装被风吹得乱七八糟,衣袂在风中狂舞,彷彿要被撕裂。 然而,他们仍处变不惊,坚定地站稳身姿。 男人手中的剑闪烁着冷冽的光芒,随时准备迎战。 就在此时,「那是……?」 就在威胁迫近之际,一道异样的光芒引起了我的注意。抬头看去,水流与风暴交织龙捲中心,形成一个惊人的漩涡。 而漩涡的正中心,似乎有个人影正在闪烁。 沉承恩瞇起眼睛,努力看清那人影。随着龙捲风的旋转,那人影若隐若现,彷彿是一个身着长袍的人影,站在风暴的中心,双手高举,似乎在操控着这场灾厄。 ──不会错的。 其他人异口同声,「是素还真。」 银白色的长发,闪耀着银色的光泽。面容如雕刻般完美,眉毛高挑修长,双眼深邃,隻手轻轻握着一把古剑,剑身晶莹剔透,泛着幽幽寒光。 那位布袋戏剧的首席当家,足智多谋、武学莫测高深的男人。 「半神半圣亦半仙。」我唱念着属于他的诗号。 压倒性的存在,令人为之一颤。 然而,沉承恩心中却感觉到一丝异样。他细细观察那人影,发现素还真往日的气息似乎有所不同。 那股熟悉的正气中,竟然夹杂着一股深沉的怨念。 「不对,这不是我们认识的素还真。」沉承恩低声道,眉头紧锁。 九歌看向沉承恩,疑惑地问道,「承恩哥是什么意思?」 「他的气息透着一股异常的压抑。」沉承恩艰难地解释,「像是……被某种力量操控了?」 男人眼神一凛,点头,「素还真的戏偶被什么力量侵蚀了,但……我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 沉承恩只觉得刻印扭曲了的感觉。 然而,在尚未釐清真相之前,毫无疑问的,对方发动了攻击。 「素还真」的双手高举,随着他的一声怒喝,龙捲风变得更加狂暴。狂风夹带着飞沙走石,向眾人席捲而来。 采姐护住我,迅速躲避,但仍被激起的水花打湿了全身。 「弹药!」我将背包里,备用的弹药丢给她。 与此同时,各路大侠动身了。 「小心!」男人挥舞着长剑,剑气劈开了迎面而来的狂风。 素还真身影一闪,身法灵动,轻易避开了男人的攻击。紧接着,他双手一挥,狂风化作数道风刃,直逼眾人而来。 男人迅速闪避,风刃擦过他的衣袍,留下一道道裂痕。 就在这时,一声低沉而有力的声音响起,「真神真圣亦真仙,通儒通道是通贤──」 循声望去,只见伙伴破风而出。 「谈先生!」沉承恩惊呼,一阵激动。 那人点了点头,随即猛然出手,施展他的绝技掌法。掌风如雷霆般劈向素还真,每一掌都带着强大的内劲,直接击中了素还真的身影。 对手被掌风击中,身形晃动,显然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接连变招,双手化作无数掌影,使得周围的风暴为之一滞。素还真被这强大的攻势压制,动作开始迟缓。 沉承恩不禁看呆了,「这就是……月才子!」 谈无慾的掌风和剑气不断压制着素还真,然而素还真的每一剑都带着强烈的攻势。 由于战况过于激烈,飞沙走石不停,采姐无法稳定瞄准。「该死的!」采姊焦急嘀咕,手中的枪枝因为无法稳定瞄准而颤抖着。 本想使用火力支援,但此刻只能在一旁观望。 谈无慾眼神一凝,注意到素还真某些剑招的轨跡。对方一剑横扫而来,剑光劈出一道弧线。 「这是……?!」 这道剑痕与沉承恩父亲脚上的伤痕如出一辙。谈无慾心中一震,目光变得更加锐利。 「这剑法……」谈无慾低声自语,脑海倏地浮现父亲当年所受的腿伤。「妖孽,速报真名!」他大喝。 剑光闪烁,谈无慾一边抵挡,一边仔细观察剑招的轨跡。 「当年,沉茂雄之伤……」谈无慾一边挥剑,一边急声道,「为此剑法所致!」 沉承恩心中一震,惊愕地看向素还真。 他的记忆中,父亲脚上的伤痕歷歷在目,原来父亲所称的「意外」,竟然是── 「怎么会……」 「父亲的伤,竟是妖物所致。」 第二站 不要再说云林什么都没有了-9 妖物的不祥气息逐渐侵蚀着刻印,沉承恩的身体受到了极大的伤害。漩涡中的气流彷彿带着锐利的刀锋,重重地撞击在沉承恩的身躯上。 与此同时,谈无慾和其他大侠的攻击也变得虚弱无力。 原本威猛无匹的掌风和剑气,在妖物的黑暗气息面前,彷彿失去了原本的力量,如同烟雾般消散在风中。 「承恩哥,小心!」就在沉承恩要跌倒时,九歌迅速向前一步,接住了他。 然而,令人不解的是,虽然沉承恩的身体疲惫不堪,但九歌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戏偶们的攻势被妖物的气息阻挡,仿佛撞在了一堵无形的墙上,一个个被迫后退。 妖物的黑暗力量笼罩着整个战场,就连采姐也没辙。 「拿机枪来。」采姐使唤我,「看我杀得他连灰也不剩!」 采姐拉开手榴弹,毫不犹豫地将手榴弹朝着素还真丢了过去。接着,空中留下一道亮光的闪烁后,手榴弹飞向目标,将目光所及的一切炸了开。 烟雾散去,「没用的。」妖物以机械般的声音说道,每个音节冰冷而扭曲。 男人倒在一旁,直冒冷汗。「吾主,抱歉,不能再助一臂之力。」 「伤得很严重……你们快逃啊!」沉承恩意识到危急,急忙命令他们撤退。 「不必。」男人释怀地笑了,「在外漂泊流浪,您才是我们最后的归宿。」 原来戏偶们的「自由」,最终还是回到主人的身边。 「该死……可恶,我……我知道了!」 沉承恩无法支撑他们继续战斗,身上的能量已经接近枯竭的边缘,因此只好让他们回到人偶的型态。 「该死。」谈无慾看来也到了极限,然而他却不肯放弃。「妖物,我当亲手了结!」 「等一等!不可以!」 他不顾身上的疲惫和痛楚,再次挥剑。然而随着战斗的进行,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 「承恩哥,他会死的!」九歌慌张地叫着。 最后,他感觉到自己的内力已经使不出来,身上的伤势也愈发严重。妖物周遭散发着黑色的烟雾气息,缠绕在他的剑上,犹如一条蛇般迷离曲折。 他的声音已经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知道自己快到极限了。 他挤出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转过身,凝视着沉承恩: 「吾主──」 「不!」 谈无慾竭尽全力闪避,但却不及,被强大的素还真一剑刺穿胸口。一瞬间,他的身躯如同被重击的布袋般失去了生机,于是,他变回人偶的形态,无力地掉在地上,几乎要摔个粉碎。 「──!」沉承恩在某个瞬间,感受到了生命的消逝。 沉承恩看着着无生命的碎块,内心涌起一阵的无力感。 与此同时,妖物周围的能量却以失控的速度不断增强。黑暗能量的涌动,强大的威压让眾人几乎喘不过气。 我蹲在沉承恩的脚边,「沉先生……你……」 沉承恩沉默了许久。 「……我不知道,原来老爸发生了这种事。」沉承恩瞪着人偶的碎块,以相当冷静的口吻说。 「因为照顾受伤的老人家很麻烦,我甚至还会在他面前抱怨。」 当这样的话从口中流出时,连他自己都感到震惊。 沉承恩的声音在这种氛围中显得格外冷漠,却让我的眼眶噙满泪水。 「老爸说,这是他骑车不小心弄伤的。这么明显的谎言,我竟然相信了。」 彷彿回应沉承恩的懊悔,此时的素还真,嘴里再次洩出了声音。 「……承、承……阿承……」戏偶体内的妖物正在抵抗一股作用力,全身散发着怪异的光芒。在那灼眼的光芒中,黑暗与光明交织,形成一种奇异的对比。 「阿承。」 熟悉的嗓音,时隔多年再次传了出来。 如同遥远的回忆一般,在妖物的身体内回盪着。 「老爸?!」沉承恩惊讶地站起来,再次确认自己没听错。 沉承恩猛地伸出手,凝视着那道耀眼的光芒,仿佛想要感受那股力量的本质。一股奇异的能量在戏偶体内涌动,妖物的抗拒之力变得更加强烈。 「阿承。」声音逐渐清晰,「爸老了,演不动了。布袋戏挣不了多少钱,去做喜欢的事吧。」 妖物发出低沉的吼叫声,全身散发着灿烂的光芒,奋力抗拒这份束缚。然而,素还真的俊美脸孔扭曲,妖物的身形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彷彿在黑暗的虚空中挣扎。 「你不是喜欢骑车吗?」父亲的嗓音很温和,「用骑的也好,才能到更远的地方。」 在这短暂的瞬间,沉承恩终于想起来了。 ──曾经在傍晚的乡间小道奔驰的货车、那些热闹喧哗的场景、五彩繽纷的布偶、武林中的刀光剑影。 原来,父亲是想让他到更远的地方,谱写更多属于自己的故事。 「左小姐……」沉承恩再次抬头,已经是满脸的泪痕。「素还真的故事是真的吗?」 闻言,我扬起嘴角,不假思索,「当然是真的。」 「哼,这还用说。」采姐双手环胸,态度很不客气,却起到了莫大的激励作用。「素还真的故事怎么会是假的。」 唉,这下机枪无用武之地了。 「只要承恩哥相信,那就是千真万确。」九歌举手附和。 「看来,我们都感受到父亲的心意呢。」我调侃道。 戏偶的身形开始颤抖,散发出绝望的气息。在这股无形的力量面前,妖物几乎快要撑不住了。 最后,沉承恩挺直腰桿,目光坚毅。 父亲的声音在偶身崩坏之际,留下临别的话语── 「活下去吧,前往更遥远的境界之外。」 然后,沉承恩捧着人偶的掌心精芒炫目,九歌的身体开始有了变化。 「九歌,接下来要拜託你了。」 人偶毁坏,精神尚存,这并非生命的消逝,而是继承的过往云烟。 突然间,九歌的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有若银河星斗。 「这是当然。」九歌趴低身姿,蓄力奋发。「接下来,承恩哥的每一天,由我来守护!」 在她身处的这片领域,一股特殊的力量开始凝聚,环绕在她周身,彷彿孕育着某种惊人的力量。 「好厉害……」我忍不住说道。 九歌迅速从地上弹起,如同离弦的箭一般直衝向素还真的戏偶。 在这一瞬间,素还真的戏偶剧烈颤抖,一道黑影破体而出,一条巨大的蛇妖现界,全身散发着邪恶的气息。 九歌迎向蛇妖的攻击。蛇妖张开巨口,露出锋利的牙齿,迅猛地扑向九歌。 少女灵巧地侧身一避,猛兽般的利爪如同闪电直刺蛇妖的七寸。蛇妖痛苦地嘶吼,身体如波浪般扭曲。 「这就是……盘据戏偶体内的妖物?」此刻,沉承恩已经感觉不到素还真的刻印。 而那灾厄究竟从何而来? 第二站 不要再说云林什么都没有了-10 「有些人心情不好,会找玩偶诉苦,就像庙里的神尊一样,承受着香客的千言万语。」采姐放缓语调,「所谓的魑魅魍魎,正是由许多的不愉快所凝聚而成的怪物。」 这些负面的情感日积月累,最终形成了这股反噬力量,占据了戏偶的身体。父亲放走剩下的戏偶,原来是为了防止诅咒侵蚀。 沉承恩看着怪物空洞的眼神,神情不住悲伤。 「别哭,诅咒的来源可能来自各地,不一定是你爸干的。」采姐摆摆手。 再怎么说,身为国宝级的操偶师,无论在哪儿演出,都会吸引来自各方的观眾。 「采姐说的没错。那些观眾们,有的可能带着深深的痛苦和悲伤,看戏时把这些情感投射到戏偶身上。」我出言安慰。 沉承恩想起那些巡演的夜晚,台下观眾的笑声、哭声和掌声,每一场演出都是一段情感的交流。 或许,正是这些未曾释放的情感,最终在素还真的身体内累积,形成了诅咒。 与此同时,蛇妖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锐利的獠牙,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悲鸣。两者的气势碰撞在一起,激起了一阵阵狂风。 九歌在激昂的斗志中,缓缓吟诵── 「银光闪耀舞长空,灵狐巧计震群雄;」 蛇妖的攻势被她巧妙地化解,伴随着她的吟唱,身上的攻势迅速增强。 狂风呼啸间,她与蛇妖的交锋更显激烈。 当九歌第一次睁开眼睛时,她看见的是一名面容青涩的少年。 穿着整齐的校服,少年站在校园的操场上,舞弄着精工巧夺的布袋戏偶。 「心怀正义天地阔,守护真情无畏勇。」 九歌用尽全身力量,一举贯穿蛇妖的躯干,随着剧烈的震颤,蛇妖化作一团碎裂的光芒,像琉璃碎裂般,天女散花。 诅咒粉碎成无数碎片,消散在空气中。而这些残骸最终落入了涌潮的海水,化作微不可见的细砂。 狂风暴雨渐渐平息,我站在车顶上,跟随眾人迎接九歌的胜利。 洪水退去,四周渐渐恢復了平静。然而,被海水侵袭过的村落看起来更加荒凉破败。房屋倒塌,街道淤泥满布,看来惨不忍睹。 九歌站立在原地喘息,凝视着前方。 夕阳西下,馀暉染红了天际,将少女的身影拉得格外頎长。 沉承恩奔上前,「九歌!」发现她的身躯稍微消瘦了些。 「承恩哥?」见到沉承恩的瞬间,九歌露出温暖的笑容。「没有让承恩哥受伤,真是太好了。」 九歌看似用光了所有力气,当场瘫在沉承恩的肩膀上。 「你办到了呢。」沉承恩轻轻地伸出手,慢慢靠近九歌那对柔软的狐狸耳朵。 九歌微微闭上眼睛,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温暖和舒适。耳朵轻微地抖动了一下,似乎是在回应他的触碰。 「不对,是『我们』办到了。」 「我、我吗……?」沉承恩露出靦腆又尷尬的表情,「我什么也没做。」 「俗话说回忆是最甜美的滋味。其实,父亲大人一直都很疼爱承恩哥呢。」 「这么说来,沉茂雄先生对你的态度……」 沉茂雄总是皱着眉头,言语中充满了挑剔。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冷言冷语的背后,或许隐藏着一个更深的用意。 也许他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被这些束缚所困。 「老爸总是不善言词,会这么做,我是一点都不意外。」沉承恩微微低下头,嘴角勉强扬起一丝笑意,却带着明显的苦涩。 「我真的很喜欢布袋戏,一直以来都想证明自己。」他低声自语,语气中充满了无奈。「如果还有机会……」 「你当然有机会。」我伸出手,「接下来,我们要面对的是无比宽阔、更加崭新的舞台。」 沉承恩看着我伸出的手,愣了一下,随即深吸一口气,握住了我的手。 「谢谢。」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现在我变得能够相信自己、相信布袋戏,也相信你了。」 此时,采姐正在不远处,挥舞沾满泥土的双手,「喂──」 「采姐……这是?!」 采姐手中抓着素还真的戏偶残骸。那残破不堪的偶人,依旧带着一丝昔日的风采。虽然衣物破旧、顏料剥落,但那双深邃的眼睛似乎还在凝视着远方。 我们小心翼翼地将残缺的戏偶收集起来,连同谈无慾的断肢残臂,一併放进保温箱中。 「接下来该怎么办?」采姐插着腰,「我一直很好奇,这些布袋戏偶到底值多少钱啊?要不乾脆再做一个新的吧,省事多了。」 她的语气轻快,带着一丝调侃,然而却换得沉承恩尷尬的表情。 当沉承恩说出了某个天文数字后,采姐选择了闭嘴。 「……我要离职。」就算苦民所苦,也想睡到中午。 不过,上述言论纯属玩笑。 「总之,我会找时间修復这些戏偶,毕竟是父亲珍惜的伙伴。」 沉承恩拨掉手中的淤泥。 「没有继续布袋戏的练习,但我也不愿意看到它消失,如果战争的烟硝波及此地,这门文化将会覆灭。」 这是他对父亲的一份尊重,也是对这门传统艺术的坚持。 「活下去吧,前往更遥远的境界之外。」 此刻想到的,尽是父亲与这片土地的回忆。 他的眼神变得深沉,因为他知道,这不仅是一场关乎国家存亡的战争,更是一场关乎家乡安危的战役。 沉承恩向我使了个眼色,「港都的那帮傢伙,想都别想。」 「这就对了!」采姐放心地笑了,一把拍上沉承恩的肩膀,力道差点让他脱臼。 「采小姐……我要废了!」沉承恩痛不欲生。 九歌惊恐地尖叫,接着又扑向了采姐,现场顿时闹得不可开交。 我看着这一幕,不由得笑了出来。 「谢谢你们。」 沉承恩轻轻拨掉脸上的泪水,「左小姐太客气了。」他的声音平静。 恢復平静的村落少了嘈杂的声音,任由微风抚过脸颊。 天空的色彩也从橙红色转变为深邃的紫色。一轮明月已悄然升起,照耀着远处的水面。 「时间不早了,走吧。」 没有来得及品尝当地的美食,这一点,让我内心有些失落,「北港的花生酥怎么办?」 然而却不觉得遗憾,因为── 「我们会回来的。」沉承恩露出了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那可不一定,要是下陷了怎么办?」采姐打开车门,发动引擎,幸好没有故障。 「采姐,请不要再引战了。」 「就是说呀!」九歌连声附和,将机枪丢进后座,决定找个时机好好教训采姐。不过报復行动很快便告吹了,当沉承恩一坐上车,九歌又变回小女孩撒娇了起来。 双方你儂我儂,差点让单身的我含泪跳恰恰。即使我没有被男人拋弃过。 与此同时,采姐终于忍无可忍。 「小狐狸,你几岁?」 「设定上是十三岁喔。」九歌蹭着沉承恩的胸膛,懵懂地说。 于是,我们一脸无可置信地瞪着沉承恩,表达强烈的愤慨。 「……警察叔叔,就是这个人!」 ? 此时── 梦时代购物中心内,人来人往,顾客们兴致勃勃地穿梭在各个商店之间,琳琅满目的商品吸引着眾人的目光。 然而,在梦时代某处隐秘的机房重地里。 佔据了整层楼的空间,大量的电脑和伺服器排列整齐,闪烁着各种指示灯,发出低沉的嗡嗡声。 机房内,冷气开到最强,保持着恆定的低温,以确保这些精密设备的正常运行。 一名工程师坐在电脑前,双眼紧盯着屏幕上复杂的运算程式码和监控画面。他已经在这里工作了好几个小时,身体逐渐感到疲惫,忍不住伸了个懒腰,稍微舒缓了一下紧绷的肌肉。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耳机里播放着以股市为主题的podcast节目。 「他们就要来了。」工程师身旁的男人低声说道。 「终于要来了吗?」工程师轻笑,摆摆手。 男人点了点头,「要处理吗?」 「不用。」工程师深吸一口气,随即更加专注地投入到工作中。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舞动如飞,屏幕上的数据和程式码不断变化,整个系统进入了高效运转的状态。 「等我下班后,再给他们一个惊喜吧。」 第三站 战舰佛光山,前进梦时代-1 「听说台北也有荼之魔手呢。」我瀏览着新闻网页,雀跃地说,迫不及待想要尝鲜。 「呵,笑死。」不料,沉承恩洩出嘲讽的笑声。仔细看,他的手里甚至捧着谜样的少女漫画。 九歌用怜悯的目光盯着我,「小月,我看你是不懂喔。」卸下皮衣的少女,露出了一件无袖小背心,雪白细嫩的肌肤散发诱人的气息。 「你们对美食的标准太宽容了。」她长叹,「真是悲伤。」 「难道各位都喝过吗?」 「小题大作。不过能理解啦,就像丹丹汉堡,只有在少部分的地区尝得到。」采姐耸肩,觉得没什么好争论。 随后,采姐变换车道。 汽车穿越着蜿蜒的路,眼前风景不断变换,令人心旷神怡。我们从中部嘉南平原一路推进,慢慢驶入港都市区。 港都,幸福城市。 与台中的气候不同,港都的气候较炎热。城市风貌也与台中大相径庭,这里的街道宽敞而整洁,高楼大厦虽然不少,但整体布局显得更加开阔。 高雄的天际线于视野中展开,摩天大楼与绿意盎然的公园交织成一幅迷人的城市画卷。 采姐猛按喇叭,穿梭在密集的车流和川流不息的机车队伍中。 阳光洒在玻璃幕墙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我瞇起双眼,拜託采姐带我去丹丹汉堡。后座了两人顿时沉默,随即答应了我的任性。 九歌突然故做忸怩,向采姐释出最大的善意。 「那……吃完早餐,可以去逛百货公司吗?」 「百货公司?」对于先前气焰嚣张的模样,采姐不禁蹙眉,「你要新光三越、汉神、sogo还是梦时代?」 「梦时代。」九歌难掩羞涩。 不愧是女孩子,还是有继承到喜欢逛街购物的性格。采姐不讨厌,然而却对他们的举动感到诧异。 「不过,百货公司有什么特别吗?」记得周年庆活动还没开始。 九歌揉着尾巴,说出悲伤的真相。 「唔……因为人家没有去过百货公司。」 「对不起。」没能给予幸福快乐的生活,沉承恩由衷感到抱歉。他扼腕,无比自责。「……我们只有家乐福。」 「真的假的?」采姐声音里带着一丝错愕。 「别……别往心里去。更何况我们的时间还算充裕!」我下载好会员app,绑定基本资料,马上获得了一张电子优惠券。 「难得来一趟,去百货公司散散心也不错啊。」我说。 九歌的脸上浮现出惊喜的表情,「果然小月最好了!」 「劳烦您了,真是不好意思。」沉承恩挠着脸,嘴角微微上扬。「左小姐已经做得够多了。」 「这个嘛……毕竟是我的职责所在。」 我笑了笑,将目光拋向远处的高楼。 「对呦,小月是总统幕僚吧!」九歌不免好奇。「幕僚都在做些什么?」 「幕僚是总统的重要助手。具体来说,我的职责非常多样化,举凡政次的分析和制定、总统办公室的日常运作,确保各部门之间的沟通协调,乃至于媒体公关等等……都是我们的工作。」 即便这份工作对我而言,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但我依然答应了总统的请求,踏上这趟颠簸的旅途。 「说的跟竹科那帮傢伙很像呢,整天卖命轮班救台湾。」 采姐的话让我想起了李岷,也是匆匆打声招呼,就得赶回风城上班。 「回去之后,还得好好感谢李岷先生呢。」没有当初的相遇,我也无法认识采姐。 然而采姐却陡然一愣,汽车差点爆衝到分隔岛。后座传来惨叫,我紧握把手,整个人差点弹了出去。 「怎么了?!」 「抱歉。」她缓缓地回过神来,眼神中闪烁着一丝不安,「没什么,走错路了。」 采姐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集中精神,将车开回了正常的车道。 「搞什么?杀人啊!」九歌怒吼,紧抱住瘫软的沉承恩。 「不然换你开!」采姐随即恢復亚马逊女战神的气势,向后座只会嚷嚷指挥的少女叱道。 可即便如此,她的声音依旧显得有些无力。 采姐突然的停顿让我感到无比困惑,但眼下似乎没有空档让我整理情绪。 与此同时,九歌竖起了耳朵。 汽车行经好市多,直行博爱一路,采姐不时盯着后照镜,我看着眾人慌张的模样,心中一片混乱。 整车瀰漫着怪异的气氛,就在我不知所措的同时,早餐店到了。 采姐静静地停下车,我匆忙跟上,走进了店面。 店内的温暖灯光和香气弥漫的空气,让我感觉一下子放松了许多。 我们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瀏览着菜单。 然而,总是有股诡异的感觉,环顾现场,顾客们的举止不大像在用餐,谈话内容也是鸡同鸭讲。 就连九歌也心不在焉,搂着沉承恩,警戒似地瞪着前面的空位。 采姐注视着菜单,但目光显然不在上面。 紧接着── 我感觉到店门口停了好几台黑色轿车。 我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不知所措地望着窗外。黑色轿车的窗户全部是深深的玻璃,让我意识到大事不妙。 沉承恩则低声叹了口气,显然也感到了不寻常的气氛。 采姐则毫不留情地紧盯着窗外,叹了口气。 「都出来吧。」 第三站 战舰佛光山,前进梦时代-2 无论是内场的员工,还是正在用餐的顾客,全都不约而同地转过身来,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我们。 原来采姐早就发现了?! 一路被尾随的事实摊在眼前,更多的人自门外中走了进来,他们身穿黑色西装,手中紧握着枪械。 然后,一个男人椅在柜台旁,柔声说道。 「不愧是行走的弹药库,号称物理超渡的采仙姑。」 男人看起来五十多岁,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眼睛微微下垂。 黑而浓密的短发,整齐地梳向一边,穿着深色西装,嘴角微微上扬。 「不……」熟悉的面孔不禁让我目瞪口呆。 对方谦和的面容,向我鞠躬致意。「没想到,那位大人的幕僚小姐竟然亲临本市,实在受宠若惊。」 眼前的男人,正是统辖这座港都的市长先生。 「您太抬举我了。」我紧张地嚥下唾沫。市长此行看来不怀好意,究竟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采姐态度冷然,蓄势待发。「市长大驾光临,有何贵事?」 这也难怪,面临即将爆发的内乱,身为首长,不可能坐以待毙。 可是无论怎么看,市长都不像是来求援的模样。 市长穿着一套剪裁合身的西装,走到柜檯点了一碗麵线羹,随后拿起筷子,熟练地搅动着碗中的麵线。 浓郁的汤汁混着香菜的味道,热气蒸腾,让镜片渐渐蒙上一层薄雾。 「你到底想做什么?」采姐森然,瞪着别在西装上的党徽。 此时,市长忽然仰头长叹。 「──在我大学的时候,参与过学生运动。我们站在凯达格兰大道,眺望着远方的总统府,高声喊着口号。」 男人左手紧握成拳,不由自主地颤抖。「当时的我心想,民眾究竟为何失望、为何愤怒?」 「如果总统是民意所託,又为何能够轻易地背弃人民……」突然间,男人的眼神变得迷离。 「国家属于国民全体,那么……所谓的反对派,还能拥有自由意志吗?」 「自由……意志?」我喃喃道。 市长沉痛地说,「多年过去,我终于明白,民主只是个谎言。」带来不幸与痛苦。 「您的意思是?」 「革命。」市长沉重地说,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无奈。 「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已经背负得太多了。我们曾经相信改变是可能的,相信民主能带来真正的自由与公平……但现实却让我们一次次失望,那些当初的理想,如今在权力的腐蚀下变得如此遥远。」 市长低沉老迈的嗓音突然有了变化,变得年轻而冷峻。 他缓缓地站起来,接着,伸手摘下那张乳胶面具,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容。 「──李岷?!」 他冷笑着说,声音中充满了嘲讽。「不好意思,真正的市长跑了。现在,我才是这座城市的主人。」 在场的人无不惊愕,李岷将视线落在采姐身上,她看着他,表情不解。 「采姐,你真的不跟我们走吗?」李岷从西装内袋中取出一张身分证,透过微光,证件上的字跡闪闪发亮。「这是界外能给你的。」 采姐犹豫了一下,然后接过身分证,惊讶地看着上头的防偽水印。她的眼神徘徊在身份证和李岷之间,「你是怎么办到……?!」 「身处界外,何须多言。」李岷耸肩。 这么说…… 李岷的目的,原来是为了拉拢采姐加入革命的行列! 先前拜访采姐,谈话内容确实提到需要她的帮助,不禁令我毛骨悚然。 「我们需要你,来一起改变这个社会,仅此而已。」当时李岷这么说道,采姐并没有深究,婉拒他的想法。 采姐回忆起那次与李岷的谈话,拳头忍不住颤抖。 「李岷,这就是你想要的?」在李岷眼里,采姐不过是负责压制的武器。「当初来找我的目的,原来是这么回事。」 而他此刻,亦将贪婪的手伸向沉承恩。 「意下如何?操偶师。」 「抱歉,我只接受美少女的邀约。」沉承恩断然拒绝,并以伸士般的口吻,从容地宣告,「况且,我已经是九歌的奴隶了。」 「奴、奴、奴隶!」九歌捧着涨红的脸颊,深情地望着沉承恩。「……如果承恩哥希望如此,九歌会努力的。」 因此,被承恩哥视作敌人的傢伙,想当然──「也是九歌剷除的对象!」 采姐同样嗤之以鼻,「大头照是ai合成的玩意儿吧,丑死了。」然后将它折断,丢进那碗麵线羹里。 「这样啊,原来如此……」李岷的笑容彻底消失,眼中闪过一丝阴冷。「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第三站 战舰佛光山,前进梦时代-3 紧接着,平静的室内忽然颳起强风,桌上的纸张和物品四散飞舞。 风压迅速加大,制住了所有人。沉承恩发现自己无法动弹,被强劲的攻势重击在地。 李岷一步步走向我,手中捏着一根细长的金属绳索。 他的目标是我! 「小月!」九歌咬紧牙关,努力挣脱风势,但身体却如同被千斤重物压住,动弹不得。 采姐从怀里掏出一把衝锋枪,迅速对准李岷,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然而,强风将子弹偏移,击中天花板的灯泡,玻璃碎片四散,散落一地。 李岷手掌一挥,风压更加猛烈。采姐被压得趴在地上,手中的枪也被吹飞。 「不自量力。」他的语气中带着讥讽。「你说是吧?幕僚小姐。」 「……你要做什么?!」 面对李岷,手无寸铁的我,迅速架起了防御姿势。 就在这时,九歌终于找到一丝缝隙,奋力挣脱风压,向李岷衝去。「住手──呀!」 李岷冷冷地看了九歌一眼,手中的绳索迅速伸展,缠住少女的右腿,然后用力一拉。 九歌扑了个空,重重地摔在地上。 采姐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强风的束缚让她寸步难行。「该死!」 李岷眼窝下的黑眼圈深邃无比,带着让人心寒的冷意,「你最好乖乖跟我走,不然你的伙伴们可就没那么走运了。」 总统身边的幕僚,如今成了革命军的谈判筹码。 我环顾四周,看见大家都在艰难地挣扎,心中一阵刺痛。 「我的性命不值钱。」我硬着头皮回应。 「谁知道呢。」 我的心猛然一沉,明白李岷不是在开玩笑。 「放开她!」 就在他伸手想要抓住我的时候,九歌一个翻身,迅速扑向李岷的腿部,试图将他绊倒。 李岷被突如其来的衝击弄得一踉蹌,但他迅速稳住身形,一脚踢开九歌。九歌痛苦地捂着肚子,却依然咬牙切齿地瞪着李岷。 采姐也不甘示弱,她忍着强风的压制,艰难地站起身来,随手抓起一把椅子,狠狠朝李岷砸去。李岷挡住了椅子,但采姐趁机拉住了他的手臂,试图困住他。 「快跑!」采姐朝我大喊。 「采姐……!」 「左小姐,他的目标是你。」沉承恩用力地咬紧牙关,感受体内术式的流转。「这里就交给──呜呃!」 身着员工制服的男人举起锅铲,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他猛地挥出斩击,伴随着浓郁的酱汁四溅开来,场面一片混乱。 李岷盯着眼前的场景,眼中充满了困惑。 沉承恩操控着从未见过的人偶,一个外形精緻的狐狸少女。 「传闻果然是真的。」李岷冷笑,「素还真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沉承恩不为所动,「那又如何──」 眨眼间,一道黑影从天而降,重重地砸在面前的地板上。 九歌屹立在粉尘中,挡住了李岷的视线。「不准碰她!」 「趁现在,快跟我来!」沉承恩拉着我的手,迅速向门口移动。 然而,李岷很快察觉到了我们的动作,乘着风势迅速追了上来。 「快走!」九歌咬牙,对我吼道。 「抓住她。」李岷一声令下,所有人立刻朝我的方向扑来。 就在此时,一声枪响划破了空气。 李岷的动作骤然停滞,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和痛楚。他转头看去,只见采姐持枪站在不远处,枪口还冒着白烟。 「左小月。」采姐冷冷地说道,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紧接着,采姐用力抬起一个装满冷冻食品的纸箱。她用尽全力,将纸箱朝我丢来。 巨大的力量推动着我,我的身体瞬间被纸箱的衝击力带动,整个人被推出门口。 就在这一瞬间,我听到采姐的声音再次响起: 「──待会见。」 摔倒在外面的柏油路上,疼痛让我一时间有些恍惚,但随即意识到这是采姐为我争取的宝贵机会。 我迅速爬起来,回头望去,只见采姐背影堵住人墙。 「大家……怎么会!」 如果我不走,大家都会有危险。 犹豫片刻后,我转身拼命奔跑,耳边传来震耳欲聋的枪响。 我对突如其来的袭击不知所措,也还来不及理清思绪,只能狂奔。 心跳声在耳边回盪,伴随着慌乱的呼吸。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接近中午,街道上充斥着炽热的阳光,炙烤着地面和行人。 高雄的街区在这时候显得格外繁忙,我在街道上拼命奔跑,尽可能地避开人群和障碍物。 我的心忽跳忽停,如同被无形的手掐住一般,令人感到窒息。 我快速闪入一家超商,躲在货架之间,屏住呼吸等待追兵离去。 「怎么办……?」 第三站 战舰佛光山,前进梦时代-4 我一边逃跑,一边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短暂的喘息过后,我重新潜入燥热的街道中。 街道逐渐变得狭窄,我沿着昏暗的巷弄前进,墙壁上满是涂鸦和霉跡。偶尔会有流浪猫从垃圾桶后探出头来,警惕地注视着我。 我从暗巷中穿行,压低身形,尽量不发出声响。 必须保持冷静。 我摸索着口袋,掏出手机,想要打电话给总统报告目前的状况。但我犹豫了,如果现在就联络总统,会不会暴露自己的位置? 港都市长下落不明,更棘手的是,总统府也可能被渗透。 儘管如此…… 既然幕后主使来自新竹。那么,这座城市的界外又在哪里? 我开始四处搜寻线索,然而到处都是李岷的眼线。 因此…… 匆匆忙忙地穿过巷口,我进入了一家小小的服饰店。店内充斥着各种款式的衣服,从时尚的潮流到朴素的日常都应有尽有。 我随便挑选了一套中性风格的衣物。一件深色外套搭配着一条简单的牛仔裤,看起来十分普通,以便混入人群。 「现在该怎么办……」 突然,城市街道的边缘,一台小巧的蓝色货车经过。 这辆货车看起来有些老旧,车身的顏色已经略显斑驳,且后车厢被改装成一个白色的广告看板。 上头印着一张年轻男子的肖像,穿着整齐的西装,面带自信的微笑。 「……这个人!」我认得他。 号称港都人尽皆知的抓漏专家,这张学生照做成的广告,早已经出现在街头巷尾,几乎算是全台湾人的共同记忆。就连我也见过这张照片。 「莫非这位先生是界外的居民?」 号称南台湾的都市传说,究竟是何方神圣? ……没时间犹豫了! 即便我的举动看似鲁莽,却别无他法。 为了找寻线索,我加快脚步,决心跟上这辆货车。 然而,就在我快要追上它的时候,一名正在滑手机的机车骑士突然出现在我面前。「shit!」对方脱口而出。 意外猝不及防,我急忙闪身避开,与危险擦肩而过。 但令人不解的是,我明明踩在斑马线上! 说好的行人条款呢? 机车骑士毫无歉意地瞟了我一眼,脸上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神情。 穿着一件黑色t恤,上面印着「莫忘初衷」四个大字,白色的字体在黑色背景上格外显眼,下摆略有些捲曲,不修边幅。 男人先是骂了几声,「搞什么?」 「这句话是我要说的吧!速限、你没看见吗?」我反击。 男人仰头沉思,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根菸,熟练地点上火,并深深吸了一口。 烟雾在他周围氤氳开来,对方缓缓地吐出一口烟,目光悠远,彷彿在思考着什么。 「别让速度限制想像。」 「……啊?」我搞不懂他在说什么,皱着眉头,看着他。 男人见我困惑的样子,轻笑了一声,又吸了一口烟,然后吐出烟圈,目光转向前方的抓漏广告车。 「你追那台车,要做什么?」 我迟疑了一下,不确定是否应该告诉他实情。此刻我的脑子飞速转动,试图编造一个合适的藉口。 「呃、我在……在找……找朋友,他……他说要帮我修漏水的地方,所以我追着那车看能不能找到对方。」 男人挑了挑眉,显然对我的藉口感到好笑,他轻笑了一声。 「他是你朋友?要确定耶?」 我结结巴巴地点头,试图圆谎。「唔……嗯!」 就在这时,男人仔细打量了我一番,眼神忽然变得锐利起来。 「等等……你是左黎月小姐?」 心中一惊,我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些,警惕地看着他。「你是李岷的人?」 男人似乎看出了我的戒备,举起双手,笑容变得更深。 「别紧张,我不是来抓你的。」他尷尬地挠了挠头,苦笑,「老实说,我自己也成了被通缉的对象。」 我微微一愣,仍然保持着警惕。「被通缉……?」 「长话短说。总之,我得罪了李岷。」他叹了口气。 接着,男人沉默了一会儿,目光再次转向前方的抓漏广告车,似乎在思考什么。忽然,他眼神一亮,转头看向我。 「啊、这么说来,你追那辆抓漏广告车……难道想去界外?」 「唔……」事已至此,现在的情况也不容我多作隐瞒。 不过,接二连三的相遇,未免过于巧合。 虽然深入敌营,本来就有所心理准备,但这一切似乎比预想的还要复杂得多。 男人轻轻点头,像是读懂我的思绪般,「别意外,李岷是工程师,早已在城市布下了天罗地网。」 打从进城的剎那,我们的一举一动,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 想到这点,让我的太阳穴隐隐作痛。我想尽快问他为何被李岷通缉,和李岷是什么关係,究竟在计画什么。 「对了,我叫江文耀。」男人却摘下安全帽,丢给我。「我知道眼下的状况很混乱,不过,要是继续待在这里不太妙喔。」 他左顾右盼,像是在确认有无埋伏。 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可是……我得去找大家……」我终于开口,声音有些迷茫。 「哪里?」 我想到临走前采姐说的话,以及先前答应九歌的承诺,推敲接下来的行动。 「梦时代。」我坚定地说道。 然而,江文耀却蹙起眉头,十分苦恼的模样。 「梦时代……糟了,那地方是……」他停顿了一下,眼神闪过一丝焦虑,「真不走运,那里是革命军的大本营。」 「怎么会……!」 江文耀看了我一眼,「总之,先上车吧。」他说着,示意我赶快动作。 我慢吞吞地戴上安全帽,姑且坐上了机车,紧紧抓住他的肩膀。 机车轰鸣而起,「要去哪里?」 「搬救兵。」 江文耀丢下一句曖昧不明的话后,发动机车,向陌生的道路驶去。 街道渐渐变得寧静,繁忙的车流被拋在身后。随着机车不断前行,我们离开了高楼大厦的阴影,驶向更为开阔的地方── 第三站 战舰佛光山,前进梦时代-5 ? 随着车速加快,城市的纷乱渐渐被甩在身后。 离开市区,周围的景色逐渐转变。 眼前的高楼逐渐被低矮的建筑和大片的绿地取代,路边的树木也越来越多,随着风摇曳。我们沿着宽敞的公路前行,空气中瀰漫着清新的气息。 不晓得采姐他们怎么样了…… 手机萤幕上显示的信号格不停闪烁,似乎被干扰了。 无论怎么尝试,电话都无法顺利接通。 「没事的。」 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他们一定会平安无事。 努力维持冷静,与此同时,机车沿着蜿蜒的道路上行。 最后,不知不觉地,机车终于停下。 「到了。」 「这是……?」 视野所及是一片茂密的绿色山丘,山间点缀着多座对称排列的宝塔,塔顶的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与苍穹相互映衬,显得格外壮观。 而最醒目的,则是那座巨大的金色佛像。 佛陀安坐在高耸的基座上,慈祥而庄严,俯瞰眾生。 旁边是两座对称的白色塔楼,建筑群的和谐肃穆,让这里的每一座建筑都散发着浓厚的庄严和神圣。 远离世俗,大澈大悟。 先前的战火就像尘埃一般微不足道。我站在这里,双手合十缓缓啟口: 「阿弥陀佛。」 这里就是佛陀纪念馆,融和传统与现代的奇妙地方。 江文耀轻声问道,「来到这里,有没有让你冷静点?」 在我们稍作停顿后,便继续向着佛陀纪念馆前进。 江文耀踩着夹脚拖,驀地开口,「我是楠梓人,前阵子还在高中任教。」 「原来是在地人。」我说。「不过您说『前阵子』,难道……?」 他点点头,「我离职了。儘管担起教育孩子的任务,我却无法对他们往后的挫败负责。」 ──为什么? 「当年考上榜首的学生,对我说出了这种话……因为不晓得该露出何种表情,所以我逃跑了。」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如何继续说明。 「无处宣洩的愤怒,让我颓靡了好一段时间,直到遇见了李岷。」 李岷的运用网路的号召力,让组织迅速扩展,吸引了一批又一批原本就对现状不满的界外居民。 他们来自不同的背景,拥有不同的挫折,尤其是那些在社会边缘挣扎求生的界外居民。 「李岷的出现让我明白,」江文耀继续说道,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我们并非孤单无助,只要我们团结起来,就能改变现状。」 为此,李岷创立了「港捷青年」。 起初,原本只是为了改革而组成的柔性团体。 然而在毫无止境的对立衝突下,港捷青年迅速转为激进组织。 在距离总统府,天高皇帝远的港都,李岷很轻易地封锁了消息,欺骗政府,获得相当充分的资源。 不过,革命的消息却走漏风声。 「因为我就是那个抓耙仔。」江文耀说,他觉得这一切变得太疯狂,才会选择向总统府告密。「为了改变伤害他人,太超过了。」 「江先生,不考虑走国会路线吗?」 「……抱歉,我不会打架。」 江文耀扼腕,神情哀戚,他不擅长应付肢体衝突。 「所以才会听信李岷的话,但事态演变成这副德行,非我所愿。」 在我们边说话的同时,我们走到了佛陀纪念馆前的广场。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落在地上,形成斑斕的光影。 广场上的工作人员熙来攘往,各自忙碌着自己的事情,但在这个寧静的角落,我们彼此的声音显得特别清晰。 「我是李岷的专属网军,专门写些文章洗脑年轻人。唯一庆幸的是,因为是在地人,大部分的资料都在存在我的云端里。」 我不由自主地望向远处的佛陀纪念馆。 「李岷召集了大批人马,企图夺取首都的政权,急需强大的武力支持。」 不仅如此,为了佔据上风,李岷骇入总统府的资料库,很快便揪出江文耀这个洩密者。 他知道总统会向界外求援。至于那个人究竟是谁,其实一点也不重要。 只要抓住这名幕僚,以他的性命要胁,就能迫使总统让步。 值得庆幸的是,在大家的牵制下,我暂时逃过了一劫。 采姐拒绝了李岷的拉拢,缺乏火力支持的情况下,让李岷更艰难的是隐蔽在佛光山的庞然大物。 江文耀指着大佛,「有件事情,我一直都瞒着他──」 此时,我忽然愣住。 倒抽一口气── 我的眼前浮现无量虚空,佛陀慈悲的眼神彷彿能穿透世间的纷扰,直抵人心深处。在这双眼神的凝视下,我彷彿看见了整个宇宙的深邃。 随着我的视线越过佛陀的双眸,彷彿被引导至一个更高的视角。 那是一艘庞大的战舰。 自佛陀脚下延伸出来的广场如同甲板,整齐划一地向两侧展开。建筑群在茂密的绿树环绕中,形成一个强烈的对比。 「这就是……」 「信仰。」江文耀柔声说道,「这就是李岷朝思暮想的无我境界。」 就在我沉浸在无比的震撼当中,此时,一名穿着僧衣的老者笔直走向我们。 这位老者目光停留在江文耀身上,微微一笑。「好久不见。」 「没想到您会亲自来接我们,如云法师。」江文耀上前搀扶,转身介绍,「这位是总统幕僚,左黎月小姐。」 如云法师微笑着点头,目光温和,「我等你们好久了。」 「您好。」我将到目前为止所经歷的事情一一道来。 法师静静地听着,神情柔和。 他沉默了片刻,目光深邃。 「跟我来吧。」 第三站 战舰佛光山,前进梦时代-6 在他的引导下,我们走进纪念馆内部。 一进门,就感受到内里的寧静与庄严,墙上掛着佛像和经文。法师引领我们来到一个宽敞而雅致的禪房,请我们坐下,并吩咐弟子为我们奉上清茶。 「这里是佛陀的圣地,也是人们的避风港。」如云法师温和地说,「在这里,可以找到想要的答案。」 我们坐在禪房中,品味着清茶的甘甜。 如云法师闭上双眼,沉默持续了好半晌。禪房内的氛围愈发寧静,只有清茶的香气在空气中縈绕。 「如云法师……?」 如云法师静默不语,可能是在冥想,并不打算向我们开示或提点任何线索。这片刻的寂静,似乎比言语更具深意。 我们坐在那里,感受着这短暂的安寧。 我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开始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那个……」 「什么事?」茶杯在他手中静静地旋转。 「江先生,是界外人吗?」界外拥有非同凡响的力量,相较之下,江文耀显得平凡许多。 「或许吧。」江文耀轻声说道,「界外的存在确实很特别。不过,即便走在平凡的道路上,这样的我,居然还是迷路了。」 「为什么?」 「计画总是赶不上变化,目标总是没能实现,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社会责任和疲惫。」江文耀的眸底掺上了一丝绝望。 「教育孩子如何成为优秀的大人,然而自己却什么也没做到。」 江文耀苦涩地笑了笑,自嘲。 「江先生,其实我……」思绪不由得回到了自己的过去。 「我既不是名门大学出身,即使努力完成学业,找工作的过程如同一场漫无目的的漂泊,总是碌碌无为。结果,也只能靠着亲戚朋友的关係,勉强得到这个的职位。」 然而,这并没有带来多少成就感,反而让我觉得自己更加迷茫。每天的工作似乎只是在应付,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贡献。 我低声说,几乎是自言自语,「有时候我也会想,努力究竟有什么意义。李岷说,民主是个谎言,也许他是对的……我们所经歷的一切,并非真实。」 江文耀静静地听着,「没错。我们只是不断地提出假设、测试和辩证,追逐着真理、接近真理而已。」 「儘管如此,在这糢糊不清的现实里,竟然有人向我伸出手,说出『相信我』这样的话。」 一股温暖涌上心头,我换了个坐姿。 「然后我明白了,在这个世界上,必须依靠他人才能活下去。虽然衝突是无可避免的事情,但在这些互相依赖的瞬间,总觉得……能走得更远。」 正当我们交流着这些深刻的想法时,一阵突如其来的电话响起。 我掏出手机,看到是采姊的来电。讯号终于接通了。 她的声音带着焦急和担心,「真的假的,终于接电话了!喂喂、你还好吗?」 「采姐!」采姐的声音听上去很有精神,让我放心不少。「我很好,你呢?」 「李岷暂时撤退,不过……早餐店被我毁掉了,哈哈哈……」 采姐发出豪迈的笑声,随后补充,其他两人皆平安。 「这什么强制都更?」我忍不住吐槽。 「你人在哪?」采姐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 「在佛光山。」 我向采姐详细说明遇见江文耀的事情,将李岷的计画原委告诉她。不过麻烦的在于,会合地点必须变更,眼下只能让大家在原地待命。 采姐在电话那端默默地听着,「这也没办法,而且到处趴趴走也很危险。」 「不好意思。」我道歉。 「都几岁了,还这么见外。」采姐带着几分调侃,随后却叹了口气,忽然沉声说道,「抱歉,让你遭遇了这种事。」 她的声音隐隐透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但她选择了沉默,因为不确定该如何处理这种微妙的局面。如果早点透露,也许就能及时採取行动,避免一系列不必要的麻烦。 「没关係……毕竟李岷的想法太过疯狂,而且就算真的付诸行动,也拚不过强悍的采姐。」 采姐说,自从进入港都后,我们马上就被不明身份的车辆跟踪。 她知道,对方可能是李岷的人,然而中途放我下车,风险还是过大。 「要是被吓得皮皮剉,看起来未免太可笑了。」 此时,我却忽地洩出笑声。「采姐,礼貌呢?」 她稍作沉默,然后轻声说道,「所以才要说抱歉啊。不过,当时的选择也许是正确的,本来以为靠我们几个能顶得住,但那群猴子跟疯了一样……」 「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抱歉,这次真的得靠你了。」她说。 互相依赖,才能走得更远。 「偶尔也依靠我一下吧。」我知道这不仅是一句话。 「嗯,我相信你。」同时间,电话那头传来了笑声。沉承恩为了安抚九歌的情绪,似乎正在模仿霹靂布袋戏的经典桥段。 「对了,记得告诉那个江文耀,要是他敢欺负你,我保证让他听见海哭的声音。」 「这话是开玩笑的对吧?」不由得微微一楞,令我细思极恐,「对吧?」 「哈哈,当然是开玩笑啦。」听她这么说,我还是不放心。「总之,注意安全啊,等你喔。掰掰!」 采姐说完,随即掛断了电话。 我掛上电话,转头看见江文耀,他的额头冒着冷汗,眼神明显死亡。 「我好像被威胁了。」 「放心,基本上台中人都很热情,开点玩笑没事的。」 江文耀想到李岷竟然想跟采姐作对,简直不可思议。 「打台中人……真的假的?」 江文耀长叹,心情再度焦虑了起来,面对着一个看似无解的局面,果然还得临时抱佛脚。 「左小姐,这次得上真正的战场了。你有把握吗?」 第三站 战舰佛光山,前进梦时代-7 我深知,即使廝杀个你死我活,未来并不会有任何改变。 然而,正因为这座狭长的岛屿,充斥着许多衝突与对比,故事才能继续谱写下去。 ──不能轻易的结束。 「是的。」 我坚定地站了起来。 此时,老者的嗓音终于响起。「看来找到答案了。」 「如云法师……?您醒了。」 「我看起来或许像是睡着了,脑袋却是清醒的。然而装睡的人……怎么样也叫不醒。」如云法师拋出了一句曖昧不明的话。 江文耀顿时明白了,立刻抱手作揖。 「舰长,有劳了。」 「……舰长?」 闻言,如云法师笑了笑,褪下僧衣的剎那,我愣住了。 一套精心剪裁的军装。纯净的灰色,突显出其穿戴者的纪律和严谨,夹克紧贴身形,强调了老者宽阔的肩膀和修长的腰身,一系列隐藏的钮扣沿着中心线固定住,巧妙地藏在光滑的襟片下。 一条闪亮的金色拉鍊从脖颈底部一直延伸到腰间,每一次移动都在光线下闪闪发亮。 如同驾驶钢弹的外型,令我瞠目结舌。 如云法师缓缓拉下握桿,禪室彷彿受到某种机械力量的驱动,开始缓慢而有序地打开。 墙壁分开,露出外面一尊庄严的佛像。 这佛像不像寻常的雕塑,反而更像是巨大的钢弹。随着啟动的过程,光线从佛像的缝隙中汹涌而出,形成一条条耀眼的光纹,蜿蜒在佛像的表面,彷彿拥有生命般地四处游走。 「宇宙战舰,由我来驾驶。」如云法师紧握拳头。 这些光纹闪烁着,照亮了周围的一切,将整个空间渲染得更为震撼。佛像的眼睛隐隐发出微光,彷彿在注视着芸芸眾生。 佛光山犹如一艘巨大的战舰,随着光纹在佛像表面游走,佛像的手臂和腿部开始活动,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沉重的力量,表面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如云法师双手合十,闭上双眼,开始低声咏唱: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接着,缓缓动了起来,巨大的结构在地面上发出低沉的轰鸣声。佛像逐渐升起,宛如一尊威严的钢铁巨神,拔地而起。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佛像的双臂开始缓缓抬起,每一个动作都像是经过精密设计的机械,散发出金属般的光泽和力量。腿部也开始动作,稳稳地踏在地面上,发出低沉而有力的震动声。 佛像的头部微微转动,眼神扫视四周,彷彿在审视着周围的世界。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无比的威严与神圣感,完如灭世的钢铁巨兽。 庞大的身影遮蔽住了阳光,难以言喻的存在,让我无比震撼。 「该走了。」江文耀提醒我,「在完全体尚未啟动前,它会负责转移革命军的注意力。」 「完全体……?!」 「如云法师会将战舰开到西子湾,到时候我们就能光明正大地夺回梦时代了。」 江文耀拉着我迅速离开佛陀纪念馆,我们跨上机车,发动引擎,赶紧动身。 随着引擎的轰鸣声,我们疾驰而去。此时,巨大的战舰已经开始起飞,轰鸣声震耳欲聋。眨眼间,战舰消失在天际。 「这到底是什么?」我仍然无法从刚才的激昂情绪中平復过来。 小时候,班上的男生们几乎人手一台钢弹模型,在教室里打来打去。 然而,当时的我站在一旁,无法明白这样的心情。 钢弹对我而言只是冷冰冰的模型,和课本里的图画没有什么两样,对我来说彷彿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如今,亲眼目睹那种规格外的军事力量,儿时无法理解的梦想与现实在这一刻交织在了一起。 「赶快联络你的朋友吧。要衝囉!」 江文耀抓紧机车握把,引擎的轰鸣声在耳边回荡,我们沿着道路一路疾驰,穿越仁武区和凤山区。 道路在视野中迅速后退,沿途的招牌如闪烁的星光,映照在我的脸上。 江文耀的动作果断,他时而转动油门,加速超越前方的车辆,灵活地避开路上的障碍物。我紧紧抓住他的腰,感受着速度带来的刺激与紧张。 正当我们准备进入前镇区时,我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恐怖的巨大声响。 「──这是?!」 那声音彷彿撕裂了天际。我回头一望,只见战舰发射的光束划破长空。 犹如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就在此刻,天空突然变得阴沉,厚重的云层不断滚动。 接着,一道闪电划破空气,伴随着惊人的雷声,雨滴从天空中无声地落下,下起了滂沱大雨。 雨水密集地打在我们身上,迅速浸透了衣服。 我拿起手机,拨通了采姐的号码。 「你们也挺疯的嘛。」电话那头,一阵猛烈的雷声在背景中响起,采姐惊呼。「接下来呢?」 狂风突然间涌来,将雨点推向各个方向,使整个雨幕显得更加迷离,我们破风前行。 我顿了顿,说道: 「梦时代。」 第四站 界外战区,请求火力支援-1 佛陀纪念馆的战舰在西子湾缓缓降落,巨大的机械声回荡在空气中,宛如远古巨兽的低吼。 这艘庞然大物遮蔽了半边天空,投下的阴影让整个港湾显得更加阴森。 平民百姓早已消失无踪,四周一片死寂。 革命军迅速聚集在西子湾,警戒地瞪着海平面。 突然,滂沱大雨从天而降。雨水倾泻而下,彷彿要洗净这片即将被血染的土地。 雨滴砸在地面上,激起无数水花,形成一层薄雾,模糊了视线。街道变得湿滑,雨水顺着他们的面庞流下,混合着汗水,显得分外狼狈。 在这雨幕中,一名穿着大衣的男人缓缓走在马路上。 他的步伐沉稳,显得从容不迫。 男人大约四十岁左右,身材修长,脸上带着一丝忧鬱的神情。四周空无一人,昔日热闹的观光客此刻皆无影无踪,只有雨水滴答的声音和他孤独的脚步声在空气中回盪。 他推了推眼镜,细细感受着大雨浇在身上的感觉,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彷彿洗去了一身的尘埃。 「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 他的声音在雨声中异常清晰,雨水顺着他的面颊流下,他的目光冰冷深沉。 战舰上的如云法师静静地注视着这个男人,他的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讚赏,但更多的是戒备。 如云法师微微皱眉,问道,「你怎么来的?」 男人淡淡一笑,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搭计程车。」他语气轻描淡写,仿佛这次的衝突,只是一场普通的会面。 「李哥说,基隆才是真正的雨都。」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可动摇的坚定,「而你,不应该干预我们的计划。」 如云法师冷冷地回应,「这就是你们的答案?」 「当然。」 两人的对峙在雨中凝固,四周的世界似乎都在这一刻停止了运转。雨水打在地面上,发出急促的声音,彷彿在为这场即将爆发的战斗做最后的鼓点。 男人的手慢慢抬起,放在身侧。 「我佛慈悲。」如云法师说,「你面对的是无尽的业障与因果。」 男人冷笑一声,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他的眼神中闪烁着一丝疯狂。「恐惧?」他低声回应,语气中带着挑衅,「淋雨的人比躲雨的人更疯狂。」 雨水继续倾盆而下,彷彿天地间只剩下这两个对峙的身影。 「躲雨的人只会避开风暴,」男人继续说道,声音在雨中回荡,「而淋雨的人,早已与风暴融为一体。你的慈悲,我不需要,我的信念,将超越恐惧。」 「既然如此,」如云法师沉声说道,「动手吧──」 ? 机车急速衝刺,驶过寧静无人的街道,最终停在梦时代购物中心前。 这座巨大的玻璃建筑在阳光下闪烁着阴森的光芒,彷彿一头沉睡的野兽。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整个区域显得异常寂静,彷彿死寂毁灭的城市。 我和江文耀下了车,环顾四周。 高大的棕櫚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摩天轮高高耸立在购物中心的背后,滂沱大雨中,轮显得格外阴森可怕。 巨大的轮廓在雨幕中若隐若现,每一个吊舱在雨中颤抖着,彷彿随时可能被狂风捲走。钢架在风雨中发出低沉的呻吟声,回盪着一种诡异的旋律。 风猛烈地吹过,带来一阵阵冷风,摩天轮在风中微微晃动,似乎随时可能脱离地面,雨水在地面上积聚成小溪,顺着购物中心的台阶流淌。 我们快步走向商场入口,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气氛,似乎连雨声都被禁錮在这片寂静中。 心底不禁生出一丝寒意…… 「走吧。」江文耀说。 我们走进梦时代购物中心,商场的内部格局一览无遗。 商场中心是一个巨大的圆形中庭,周围环绕着多层楼梯和扶手电梯,楼层间错综复杂的设计令人眼花撩乱。 店铺排列,灯光明亮,却因战事显得空无一人。 我们按下了上楼的按钮,电梯缓缓上升,视野逐渐开阔。 突然,整个室内的格局开始发生变化。 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我们不再是置身于购物中心内,而是站在了一条陌生的街道上。 周围的店铺和灯光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条狭窄的道路。 「这里是……?!」 「永和路?」 江文耀惊讶地看着周围的路标。 「奇怪,刚才我们还在商场里面吧?」我感到无措,环顾四周,映入眼帘的是迷宫般的城市布局。 我们开始在错综复杂的道路中穿行,发现这些路标上写着熟悉的名字。 「永和路、中和路、中山路、中正路……?」 我们彷彿进入了一个巨大的迷宫,道路四通八达,却无法找到出口。 江文耀突然停下脚步,眼神中带着深深的不安。 「这里界外的模拟领域──中永和迷宫。」他的声音颤抖着。「任何非当地居民之对象进入,将有极高的机率迷失。」 「怎么会……?」我们试图回到刚才的购物中心,但每一次转弯,都只会进入另一条完全陌生的街道。 我们静静地站在原地,周围除了彼此的呼吸声,一片死寂。 眼前的道路彷彿在开玩笑般延伸着,似乎无论我们走到哪里,都回到这同一个起点。 迷雾般的景色让视线变得模糊,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不断地变幻着形状。 我们在这片迷宫中徘徊,「我们刚才……来过这里吧?」 「可恶……」 道路名字此刻彷彿是一种诡异的调侃,嘲笑着我们的无助。 我试图运用手机查看地图,然而屏幕只显示着静止的定位符号,没有任何移动的跡象。完全与外界隔绝的状况,开始让我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路况难辨、路标不明、到处都是死巷。」江文耀的声音在迷宫般的街道间回盪着,「目前已知的脱离方法,是要求当地居民同行,引导我们脱离界外。」 「难道……设下陷阱的人,也在现场?」 我们站在一处交叉路口,四周的道路看似不断交织,彷彿毫无可循。江文耀抬头望向天空,嘴角微微抽动。 「不……这座迷宫应该是李岷借用的复製品,理论上有突破口。」 「如果是李岷的话……」他会怎么做? 「每一个迷宫都有其规则和逻辑,就算是复製品也不例外。如果我们能找到这个迷宫的核心,也许就能找到脱离的方法。」 江文耀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保持集中。 「李岷为了困住我们,竟然真的用这招。我没去过双和,原本以为李岷只是利用陌生的道路拖延时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城市迷宫』。」 身处未知的领域当中,彷彿一个被精心设计的游戏,简直将我们玩弄于股掌。 平心而论,我们完全低估了他的能力。 但若是运用程式模拟出来的界外领域,「就像游戏bug那样……仔细搜寻城市内的每一个角落,一定有任何不寻常的地方。」 江文耀拉住我的手,我们沿着一条狭窄的巷道缓步前行。这里的街道弯弯曲曲,角度怪异,江文耀抬头仰望天空,试图辨认出太阳的位置或者其他的方向标志。 突然间,从一条看似平凡无奇的死巷中,射出了子弹。 「小心!」江文耀猛地把我拉到一旁,我们俩摔倒在地。 「怎么回事?」我惊呼,「有人?!」 第四站 界外战区,请求火力支援-2 「没道理……这里应该不会有任何人啊。」 江文耀迅速爬起,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没时间了,快走!」来不及多想,子弹再次划破空气,逼得我们必须马上行动。 我们飞快地从地上爬起,开始在这迷宫般的中永和道路上狂奔。脚步声在狭窄的巷道中回响,我们的目光四处搜寻,寻找可能的掩护。 「这边!」江文耀拉着我衝向另一条小巷,我们穿梭在错综复杂的街道中,身后的枪声仍在回响。 眨眼间,道路两旁出现了不少不看交通号志的行人和机车,彷彿整个城市都在混乱中。 「那些人是npc,你看……」 我定睛一看,发现那些行人的动作有些僵硬,而且他们的脸形整得一模一样,像是从同一个模版中复製出来的。 仔细观察,甚至能看到他们行走的步伐也是一样的规律和机械。 「走路不看路啊!」眼看着一个行人毫无顾忌地横穿马路,根本不在意迎面而来的车辆。我崩溃。 「斑马线是什么?能吃吗?」 我们迅速闪避着迎面而来的机车和横衝直撞的行人。 「这些都是电脑模拟的动画。」江文耀几乎是喊出来的,他的声音在嘈杂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清晰。 「李岷不仅创造了这个迷宫,还填充了这些假人来迷惑我们……该死!」 江文耀指向一条较为宽敞的街道,我们迅速改变方向,试图甩掉身后的攻击者。 就在这时,一辆机车突然从一个转角衝出,我们几乎被撞上。 「靠!」江文耀怒斥。 机车失去控制,滑倒在地,骑士摔了下来,痛苦地呻吟着。我迅速稳住,眼睛盯着那辆倒在地上的机车,目光中闪过一丝灵光。 「江先生!」我惊呼道,「我们可以使用现场的道具对吧?」 「你把台湾交通当侠盗猎车手玩喔?」江文耀毫不犹豫地衝向机车,迅速检查了一下状况,然后一把夺过车钥匙。「不愧是左小姐,天才。」 他跨上机车,发动引擎,子弹再次从我们身边飞过。 「上来!」江文耀对我喊道。 我们刚刚啟动机车,身后的子弹已经呼啸而来。 「糟糕,没戴安全帽。」依据道路交通管理处罚条例,违者处驾驶人新台币五百元罚鍰。 江文耀却视若无睹。「什么鬼安全帽?」 我们在狭窄的巷中急速前行,越过中和的街道。 子弹从四面八方飞来,射穿了豆浆大王的招牌,油条和米浆瞬间爆炸,四散飞溅,空气中瀰漫着一股浓浓的香味。 「小心!」我大声喊道,目光扫过那些散落在地上的油条和米浆。江文耀灵活地驾驶着机车,快速避开那些障碍物。 此时,我听到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捷运?! 「有捷运!」我喊道,指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上环状线!」 「往哪里?」 「板桥。」我回得毫不犹豫。「环状线的中和-板桥段,因为地震发生钢箱梁位移,成为无法行驶的路段。」 「原来如此,地震造成的损坏……不仅是真实的捷运受影响,或许模拟领域也会因此受到干扰。」江文耀低声说道。 江文耀迅速调整方向,朝着捷运的声音驶去。我们加快速度,穿过一条狭窄的巷道,我们终于看到了环状线的高架轨道。 「不过,问题在于──」我突然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心中一阵紧张。「要怎么骑上捷运的轨道啊?」 「左小姐,忘了跟你说一件事。」江文耀在驾驶机车时突然开口,声音在风中略显模糊。 我紧紧抓住他的腰,眼睛盯着前方不断变换车流。「什么事?」 「我们高雄人,无论去哪里,除了骑车……还是骑车。」 他带着一丝笑意。 「别让速度限制想像。」 江文耀和我驾驶机车飞驰在捷运站的月台上,四周的黄黑色标示闪过我们的眼前,显得格外醒目。 我们已经没有退路,只能试着突破捷运闸门,驶上轨道。 「那边有闸门!」我指向前方,那是通往轨道的捷径。 「抓紧。」江文耀低声说道,双手紧握把手,机车发出低沉的轰鸣声。 我们加快速度,直奔闸门而去。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我们心跳加速,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扇透明的门上。 江文耀开始以夸张的速度咏唱。 「一心、二圣、三多、四维、五福、六合、七贤、八德、九如、十全!」 就在即将撞上时,江文耀猛地一扭把手,机车突然加速,车头狠狠地撞上了闸门。玻璃应声而碎,我们穿越碎片,衝进了轨道区域。 「哇啊啊!」我因恐惧放声大叫。 机车快速驶上轨道,捷运列车的声音在我们耳边轰鸣。 江文耀专注地操控机车,「李岷你这混帐,当我们高雄人塑胶腻!」 「注意前面!」我大声提醒他,指向前方一段弯曲的轨道。 江文耀灵活地操纵着机车,我们在轨道上疾驰,身后的子弹声逐渐消失。 前方的轨道蜿蜒曲折,周围的景象快速闪过。 就在我们以为已经暂时脱离危险的时候,我突然感到机车开始颤抖,前方的轨道也出现了一些异常的震动。 随着我们继续前行,前方的轨道上出现了裂缝和塌陷的跡象。 「就是这里吗?……真可怕。」 「是啊。」我说。 机车小心翼翼地穿过那些裂缝和塌陷的轨道。 我们在受损的轨道上前进,机车在颠簸中稳定前行。由于捷运高架化,能够俯瞰整个城市的景色。 高处的视野开阔,城市的轮廓尽收眼底。然而,这一切看起来并不真实。 「看那边!」我指向远处的一栋建筑。 江文耀顺着我的指向望去,我们看到那栋建筑的外墙像是电脑程式出现了受损一般,呈现出杂讯般的扭曲和破碎。 整个城市的景象在我们眼前变得模糊不清,建筑物的轮廓时而清晰,时而扭曲,就像一个错乱的数位世界。 江文耀低声说,眉头紧锁。「这个模拟领域果然不稳定。」 随着我们继续前进,更多的建筑物开始显现出异常的杂讯,有些楼房甚至在我们的注视下瞬间崩解,又重新组合。 某些窗户闪烁着不自然的顏色,建筑立面上出现扭曲的几何图案。 我们脱离板桥,向杂讯最为严重的地方前进。 捷运列车疾驰而过,随着我们的目的地愈发接近,远处的风景逐渐清晰起来──台北市的高楼大厦在天际线上耸立,宛如一座由钢筋混凝土形成的异界都市。 我们从南部出发,一路衝刺到台北市中心,不断穿梭于城市的脉动之中。 当我们抵达目的地,停下机车。 「这……?」 杂讯的来源让我们震惊不已。 一台垃圾车停在路边,车上却架着一台庞大的电脑,屏幕上显示着错综复杂的数据流和不明的指令码。 「这是什么情况?」我疑惑地问道,眼前这一幕十分荒谬。 江文耀皱眉观察着电脑萤幕,「是李岷的电脑。」 在如此不寻常的地方运行,我环顾周围,「总之,先试着关闭电源吧。」 「好。」 我们试图找出电源、或任何可破坏的线路。 江文耀和我,拾起地上掉落的棒球棍,尝试用力打击电脑的控制板,但电脑彷彿对于这些攻击毫不在意,继续显示着错综复杂的数据流和指令码。 「这根本不管用!」我气急败坏地喊道。 就在这时,一台冷气机突然从楼上坠落,砸在我们面前的电脑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响。我们面面相覷,这场景似乎已经超出了现实的世界。 然而电脑却纹风不动。 「这该怎么办?」我问道,眼中充满无奈和绝望。 正当我们再次破坏电脑时,高架桥上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原来是一架民航飞机坠落,不知何故卡在高架桥上,像是在警告我们别轻举妄动。 「靠……不是吧?台北市区怎么可能有坠机啊!」 「你还是别说了……」 我们试图使用各种方式破坏这台电脑,无论是物理上的打击还是试图关闭电源,都没有任何作用。 我们绝望地试图使用一切方法来破坏它。 江文耀和我不停地敲打电脑的外壳,试图找到能断电或破坏的部位。 「没办法了……吗?」 第四站 界外战区,请求火力支援-3 与此同时,一声枪响再次划破了空气。 子弹毫无预警地向我们飞来,我们匆忙躲在人行道的防护墙后。 「又来?别闹了!」 然而,我们周围一片寂静,没有任何跡象显示是谁开枪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有人在监视我们?」我低声问道,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 我们只能靠着人行道上的防护墙躲避散落的子弹,每一声射击都让我们的心跳加速。周围的一切都显得如此荒诞。 「该死该死该死……到底是谁!」 「子弹……」我喃喃自语,目光焦急地扫视四周,却看不到任何藏匿在附近的射手。 就在绝望之际,我突然注意到地上散落的子弹,它们的样式异常眼熟── 「这是……?!」 和采姐的使用的那些子弹一模一样。 我不由得心头一震。 江文耀盯着子弹,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采小姐他们很可能被困在梦时代里面,与敌人驳火。」 「你的意思是……采姐他们并不在模拟领域,而是身处真正的梦时代吗?」 「只是提出其中的可能性罢了,但……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他原因。」 江文耀抚着下巴,努力思索。 我检查了手机,依然无法与外界联络。 儘管身上背着采姐的手枪,为避免误伤友军,我不能盲目的射击。 「该怎么办……?」 此时,一个娇小的身影掠过眼前。 ──咦? 江文耀一脸错愕。「天啊,穿山甲耶。」 一隻穿山甲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 牠慢慢地走着,口中叼着一包全新的零食。 「等等,那是……」我指着牠口中的零食包装袋,「我小时候最喜欢的乖乖。」 我眼前一亮,想起了童年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和同学朋友一起分享零食的美好时光。 「好棒,穿山甲真懂吃。」我喃喃自语,是温馨的感觉。 突如其来的怀旧感,让我不禁心中一暖。 然而,江文耀的反应却截然不同。他注视着穿山甲和它口中的乖乖,脸上闪过惊喜。 「不……那包零食不是用来吃的。」 「零食不就是拿来吃的吗?」我不解。 「不。」江文耀自穿山甲口中接过零食,「台湾着名的椰子口味玉米脆片不只是零食。传闻中,只要放一包奶油椰子口味的绿色乖乖,就能让机器正常运作,是真正的护国神山。」 被视为国家机密的零食,是科技產业信仰的一部分。 「这很重要吗?」我困惑地看着他。 江文耀从口袋里拿出一根菸,再次点上火,深深吸了一口。 「……我昨天买了两张台积电。」 「原来如此。」 江文耀继续说,「如果电脑主机上头没有放乖乖,系统有时候会出现奇怪的错误和干扰,就像我们刚才看到的那些杂讯一样。」 刚才我们看到的杂讯,似乎与穿山甲叼走乖乖有关。 江文耀深深吸了一口烟,细细品味着烟草的苦涩。他注视着眼前闪烁着数据的屏幕,表情凝重。 「抢救系统崩坏是很要命的事情,这是一场对时间的赌注,每一秒的停顿,可能都代表着无法挽回的损失。」 「……说的没错。」我点头称是。 在这个科技飞速发展的时代,每个电子系统都承载着巨大的使命。 江文耀快速地解开口袋里的手机,手指忙碌地在萤幕上滑动,眼睛紧盯着显示出来的股市行情。 不知为何,讯号开始恢復了。 「电脑工作的时间,与他们消耗的生命成正比,工程师的字典里,没有睡觉这个词。」江文耀继续说道,他的眼神凝视着萤幕上不断变化的数据流。 紧接着,江文耀匆忙之中,立刻抓着那包乖乖。 他站在垃圾车旁的小巷口。 瞬间,他耳边响起一声尖利的枪响,空气立刻凝固了片刻。 他反应过来,抓住了这个契机。 「李岷,你也差不多……该上班了啊!」 不假思索地,江文耀一把将乖乖拋向空中。 随即,一枚子弹直直射穿了乖乖的包装,发出脆响声,里面的小零食像是迸发出的星星点点,四散落在地上。 随着乖乖包装破碎,在这个混沌的瞬间,耳边突然响起了电脑嗡鸣声的颤动。 原本稳定运行的电脑系统,突然间像是中邪一样开始崩溃。 屏幕上的程式码如同被无情的铁铲掠过,被删除得乾乾净净,所有的数据都在瞬间消失殆尽。 周围的景象竟然开始怪异地扭曲起来。 城市的高楼大厦,原本稳固的结构开始颤动,彷彿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力量影响,天际线上的建筑物开始扭曲变形,江文耀一边退后,一边牢牢抓着我。 「系统崩溃了……?」 我惊骇地望着四周的一切,感受到脚下的地面也开始颤动,模拟领域随时塌陷。 就在这混乱的瞬间,眼前的景象突然一变。 我们不再站在那个扭曲的城市,而是回到了梦时代购物中心。我们站在厕所门口,空气中瀰漫着一股破碎和烧焦的气味。 洗手台上,摆放着被摧毁的电脑和碎掉的乖乖饼乾。乖乖的碎片散落在地上,和着电脑的残骸,显得一片狼藉。 「终于……成功了。」江文耀不由得低声问道,脑中显然还为刚才的混乱馀悸犹存。 我粗喘着气,「回来了吗!」 「姑且算是回来了。但……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购物中心里的情况非常糟糕。 天花板上的灯泡被子弹击中,碎裂的玻璃和灯丝四散在地上,几个仍完好的灯泡发出微弱的光芒,彷彿在努力撑持着仅存的光亮。 整个场景彷彿一场战斗刚刚结束,充满了混乱和破坏的痕跡。 地板上布满了斑斑血跡,似乎有人在这里受了重伤。 各种物品的碎屑散落一地,商店里的商品被推翻、砸碎,柜檯和货架上满是破碎的玻璃和损坏的商品。 「这里发生了什么……」我低声自语,试图理解眼前的景象。 江文耀皱着眉头,仔细检查地上的血跡和碎片。 「这里还有其他人。」他沉声说道,「你的伙伴呢?」 我们一步步走过这片狼藉,警惕地环顾四周,深怕敌人会突然出现。 空气中瀰漫着一股令人不安的紧张气息,我们继续前行,穿过破碎的玻璃和残骸,耳边依稀还能听到远处的枪声和呻吟。 就在这时,枪声再度响起,一枚子弹打穿了隔壁的玻璃,玻璃碎片四散飞舞。 「shit!」江文耀差点没尖叫。 我们瞬间警觉起来,迅速躲避,并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枪声传来的方向。 我们赶快找到掩护,躲在一个翻倒的货架后面。我们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观察周围的动静。 就在此时,我的眼角馀光瞥见一把枪正对着我们,心头猛地一紧。 但就在那一瞬间,对方却惊呼一声。「左小月!?」 「采姐!」我认出那声音,松了一口气。 采姐迅速地移动过来,手上的枪指向其他可能的威胁,立刻将我们带到一个隐蔽的角落。 她的脸上满是汗水,「你们是逛街逛到台北喔?」采姐低声,听上去有些不悦。 「我们刚才被困在了中永和的模拟领域。」江文耀解释。 「那个……其实台北跟新北是各自独立的行政区域喔。」我补充,但他们露出随便怎样都好的表情。 采姐傻眼至极,「真的假的?」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向采姐解释,「我们刚才在模拟领域里破坏了李岷设下的程式,系统崩溃,让他不得不回来加班抢修。」 采姐皱眉思索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所以,你们的意思是,只要我们守住这里,等李岷出现?」 「没错。」我回答,「不过……棘手的是,现场应该有其他人在,对吧?」 确实,这里的情况十分复杂。 「李岷召集了一批来自各县市的界外居民,他们都是怪物。」采姐接着说,「沉承恩和九歌正在楼下与敌人交手,负责挡住外部的援军……」 第四站 界外战区,请求火力支援-4 ? 「这傢伙真难缠。」沉承恩边闪避边咬牙切齿地说。他的额头上满是汗水,脸上也有几处擦伤。 九歌在旁边灵活地躲避对方的攻击,指尖的利爪闪烁着寒光。 「承恩哥,小心!」 男人的身材矮小结实,面容严峻,眼中透露出一股森冷的战意。 这时,男人挥拳向沉承恩袭来。 「这是身为公僕该有的样子吗?」沉承恩迅速侧身闪避,接着一记肘击打在对方的肋骨上。「回答我啊,委员大人!」 对方的动作格外灵活,头发有些凌乱,但那股爆发力十足的拳头让他们吃了不少苦。 深色西装,胸口的口袋里插着一方丝绸手帕,儼然一副精英政治家的模样。 然而,他的手臂上却绷着一层层的肌肉,显示出他经常锻鍊的痕跡。右手上戴着一枚醒目的戒指,手指关节粗大而有力,每一次挥拳都带着十足的力道。 这就是立法委员、政治菁英,号称格斗天王的存在。 男人身手敏捷,拳头迅捷而有力,每一次出拳都带着破空之声。 「妈祖託梦跟我说,首都设在南部比较好。」 「少做梦了!」沉承恩咬牙切齿,愤怒地回击,拳头带着狠劲朝着男人的脸挥去。 「不好意思,我和李岷已经达成共识了,由不得你。」 男人轻松闪避,反手一拳打在沉承恩的腹部,沉承恩闷哼一声,退后几步,双手捂着肚子,痛苦不已。 「承恩哥!」九歌见状,迅速从侧面攻击,利爪直刺对手的侧腰。「去死!」 男人反应敏捷,迅速转身,一脚踢向九歌的手腕,迫使她松开了攻势。 「不同意的话,要举手喔。」他冷笑,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嘲讽。 沉承恩和九歌迅速站稳,两人分散开来,试图从不同方向进攻。然而,男人的动作迅捷无比,他像是早已预料到他们的每一步动作。 「──没有。」每一次的进攻都被他轻而易举地化解。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沉承恩喘着气,眼中闪过一丝焦急。 九歌点头,眉头紧锁,「可恶……该死的混帐。」 「没有吗?」男人则冷冷地笑着,似乎对这场战斗充满了兴趣。他猛然一跃,身形如鬼魅般迅速,瞬间逼近九歌,一拳重重击中她的胸口。 九歌被打得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墙上,痛苦地哼了一声。「呀啊──」 「真可惜,还是没有。」 「九歌!」沉承恩大叫,心急如焚,但他不能轻易上前,对方已经转过身来,眸底渗出危险的恶意。 「你们这两个小毛孩,还真是不自量力。」他身上的肌肉紧绷,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和速度。 沉承恩知道,这样下去他们根本没有胜算。他迅速环顾四周,试图找到任何可以利用的东西。 「这算哪门子的投票!」沉承恩吼道。 「现在,通过吧。」男人缓步逼近,脸上带着胜利的微笑。 只能被动地应对他的攻势。 此时…… 沉承恩目光急速在商场内扫过,他的视线最终停留在一排服装柜位上。那些柜位前摆放着身穿时尚服饰的假人模特,一眼看去毫不起眼,然而他却毫不犹豫地跑向最近的柜位。 手中已经开始念动着祖传的术式。他低声呢喃,指尖微微发亮,一道淡淡的刻印在空中闪现。假人的身躯开始微微发光,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凝重。 短短几秒鐘,柜位中的假人突然活了过来,如同被注入灵魂一般,它们整齐地排列在沉承恩面前,眼神空洞。 「包围他。」沉承恩急忙下达命令。他们仿佛被无形的线索操控着,迅速围绕着男人,步伐僵硬彷彿电影里的丧尸。 「让我来帮你复习一下,什么叫做程序正义!」 第四站 界外战区,请求火力支援-5 ? 我们躲在商场角落里,试图规划逃离的路线。 突然间,一阵强风席捲整个商场。 「来了?!」我惊呼,头发在风中疯狂地飘舞。 然而,眼前的景象令人不解。 地板上突然出现了几颗炸肉圆,看似无害的美食,但它们的滚动速度却像是受了外界力量的控制。 我们的眼睛瞪大,看着它们朝我们滚来。 「快跑!」采姐大声喊道,我们双双向后退,但炸肉圆却像发狂似一样追着我们。 眨眼间…… 地板上的炸肉圆突然同时爆炸,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和闪烁的火光。 爆炸将我们击倒在地,四周的商店橱窗破碎,满地都是玻璃碎片和炸肉圆的碎片。 我们艰难地爬起来,衣服灰尘满身,眼前的场景一片混乱。 「这里是……美食广场?」 破碎的玻璃、炸肉圆的碎片,以及商店橱窗内的混乱景象,彷彿一场灾难笼罩现场。 突然间,一道陌生的声音刺入我们的耳中。 「什么嘛,没想到台中也不过如此。」 我转头望去,原本以为是李岷的人,竟是一名陌生的女子。 忽然,一名身长袍装束的女子映入眼帘,袍装随风飘扬,散发出一股难以捉摸的气质。头戴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 她站在美食广场的尽头,油锅里全装满了炸肉圆,随时引爆下一波混乱。 她的出现让我有种错觉,有如身处民生地下道,革命军仿佛是围观的信眾,剎时间,将我们团团包围。 「攻下台北,彰化就有百货公司可以逛了。」 「彰化……」采姐额爆青筋,「云林也没有百货公司啊。」 采姐装填子弹,向地板吐口水挑衅。 「苟延残喘的农业首都,有比我们彰化无聊吗?」女子不屑地说。 「没有热情的地方,竟敢说台中不过如此?」 采姐徒手将嵌在手臂上的子弹取出,然后从裤兜里掏出一把衝锋枪,仿佛伤口并不存在。「你们的空气有比我们谷关乾净吗!」 采姐无庸置疑的强大,让女子反射性地退了几步。 女子沉默片刻,终于露出一丝苦笑。「果然台中,不容小覷。」 忽然,她一挥手,油锅里的炸肉圆彷彿受到了某种无形的指令,飞速向我们袭来。炸肉圆在半空中爆炸,火光四射,碎片四散,我们被迫分散逃窜。 「左小姐,这边!」江文耀立刻拉着我,为了避免成为肉靶,我们衝向距离较远的冰品专柜。 炸肉圆爆炸的声音震耳欲聋。 我们迅速搜寻周围的物品来进行防御。我抓起一个大锅盖,作为临时的掩护。 然而,采姐却隻身一人站在火光中。 「再用力点,我还行。」采姐丝毫无损。 女子再次挥手,更多的炸肉圆如雨点般飞来。我们迅速蹲下,用锅盖挡住飞来的碎片,然后猛地将水果配料撒向对方。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恼怒,挥手让前来支援的革命军追击我们。 我们跑过一排排商店,利用橱窗里的物品阻挡追击的敌人。我们踢倒陈列架,扔出摆放的瓶瓶罐罐,甚至掀翻餐桌来设置路障。 我们暂时撤退到餐桌后方。 江文耀突然跑到我身边,迅速接过采姐给的枪枝,熟练地检查了一下枪械。 「江先生,这是在做什么?」 「卧射预备。」江文耀不由分说,突然以标准的姿势趴下。「x发-装子弹、左线预备、右线预备、全线预备。」 江文耀的动作迅速而精确,像训练有素的机器人,即便我不明白这些口令究竟是什么意思。 「开保险……开始射击!」江文耀将食指伸进入扳机部,扣下扳机。 紧接着,江文耀镇定地瞄准,开始射击。 江文耀以惊人的准确度,一一将革命军击退。 「哇啊啊──」 然而,对手的人数实在太多,源源不断的革命军像潮水般涌来,压得我们喘不过气。我们的弹药逐渐耗尽,形势越来越不利。 「采姐!」我大喊,但采姐被油锅里的热油挡住退路。「糟了……」 心中已经开始感到绝望,我们的脚步逐渐迟缓,革命军的包围圈越来越小。 最终,我们被逼到了角落,四面八方都是敌人。 江文耀最后一发子弹射出,却再也无法改变局势。「该死……只能到此为止了吗?」 我们被革命军团团包围,他们迅速将我们按倒在地。 「还敢跑啊。」其中一名貌似是指挥官的人说道,目光停留在我身上,「你就是总统的幕僚吧?」 我咬紧牙关,不愿示弱。「总统不会答应这种无理的要求。」 指挥官哈哈大笑,「你确定?现在总统有得麻烦了。」他转头对旁边的士兵吩咐,「给李先生打电话,告诉他我们抓到了。」 我听着指挥官的话,心中暗自祈祷,希望谁来能够打破这僵局。 「江先生……你还好吗?」我低声问道。 江文耀咬紧牙关,试图抬起头来,但革命军的压制让他动弹不得。 「哼。」江文耀努力保持镇定,但我看得出来,他也在想办法。「你们这群乡巴佬,敢不敢来尬车!」 「闭嘴!」旁边的青年朝他的腹部踢了一脚。「我混板桥的。」 「新北……也算北部吗?」江文耀喘息着,垂死挣扎。 闻言,革命军额际上的青筋暴露,拳头击打在江文耀身上。 「再说,我就把你丢进耶诞城,下辈子别想出来了。」 「江先生!?怎么会……」 周围的空气似乎越来越灼热,每一口呼吸都让人感到压力重重。美食广场彷彿成了一个巨大的炉子,烧灼着我们的体力。 该怎么办? 我焦急地四处搜寻,试图找到任何有利的物品。 眼下没有采姐倚靠,必须拿出勇气── 「江先生,你刚才喊的口令是什么?」 指挥官的话音刚落,士兵已经拨通了电话。他们的注意力转移到通话上,似乎对我们的监视稍有松懈。 「基本射击口令啊,当过兵的人都知道。」江文耀得意地扬起嘴角。 江文耀趁机抬头观察四周,仔细打量着革命军的组成分子。 他的目光扫过每个人,心中突然灵光乍现。他的嘴角扬起一丝调皮的笑容,似乎想到了什么好主意。 「什么意思?」 我困惑地问,但江文耀已经转向革命军,脸色一沉,破口大骂: 「你各位!是在动什么鬼东西啊?」 江文耀的声音震撼了现场。 革命军们惊讶地看着他,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反应过来。 「乱七八糟,动什么动?立正站好!」 剎时,全员噤声,彷彿开啟了什么开关,突然乱作一团,不消几秒便站定姿势。 「我说『立正』,你大腿合不起来啊?」 江文耀简直换了个人,目光瞥见那名动作不及格的板桥青年。 他的声音穿透了每个人的耳膜。革命军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桿,完全被江文耀的气势压制。 「讲了又不听,做又做不好,莫名其妙!」 革命军们惊慌地立正站好,身体僵硬如同木偶。其他人也迅速调整姿势,生怕成为下一个被点名的对象,甚至有人恐惧症发作,当场哭了出来。 我看着这一幕,直接傻眼。 革命军清一色皆是成年男性,他们的脸上浮现着凝重的神情。如今,他们聚集在这里,但内心深处的恐惧却依然如影随形。 回忆的洪流瞬间涌现,他们想起了那些在成功岭被支配的日子。 「我会被教召吗?」一位年长的男子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 「我就知道是你,又是你,你最烂!」江文耀拽住指挥官的衣领。「这样还配叫做革命军?人家是西点军校,你是西点麵包啊!」 「是,长官……我是麵包。」指挥官懦弱地回道。 士兵们一个个低着头,没有任何人敢应声。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恐惧和服从,完全忘记了自己的任务。 接着,江文耀走进一间尚存完好的拉麵铺,一手捧着沸腾的汤锅,一手挥动着木勺,将麵条舀入每个碗中。 「听口令,双手捧着高举。」江文耀的声音响彻餐厅,士兵们纷纷抬起碗。「交互蹲跳100下,开始!」 「不──」一名年轻的革命军崩溃,抽噎着要江文耀放过他们。 「长官,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 「还敢拖拖拉拉,就你最特别!」江文耀厉声喝斥。 眾人跟随指挥,纷纷开始蹲跳。「呜呜呜呜呜……」 「长官,我不行了……」 「还混啊,跳高一点,双手都要用力!」然而江文耀却没有停手的跡象,叉腰喊道,严肃地指挥着每个人。 「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开始晚点名喔,我爱中华……预备唱!」 「我爱中华,我爱中华,文化悠久物博地大──」 指挥官的哭声和歌声交织在一起,泪水潸然而下。 「长官不要……呜呜呜呜呜……」革命军趴伏在地上痛哭。 江文耀看了我一眼,满意地点了点头,比了个大姆指。 此刻,我们可以大方的宣布。 革命军在悠扬的歌声中,被操坏了。 第四站 界外战区,请求火力支援-6 我们终于脱离了革命军的掌控。 在这场台中-彰化的史诗级战役中,女子手持着一袋炸肉圆,不停地把它们扔向采姐。每一次投掷,都伴随着爆炸声和灼热的气流。 「采姐!」 只见采姐以手榴弹回敬对方,从容优雅。「哼。」 爆炸掀起了乌烟瘴气,碎片四处飞散,狂风呼啸而过。浓烟弥漫间,外头的汽车如同受惊的野兽,纷纷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如同天崩地裂,地面剧烈地震动起来。 彷彿整个城市都在这惊天动地之中受到了震动,车辆则像是被巨大力量击打一般摇摆不定。 「让我来告诉你,什么是台中人。」 「……嘖。」女子蹙眉,眼下局势不利,炸肉圆对采姐毫发无伤。 女子皱眉不语,目光凝重地扫视着四周。 我们身处在一个满目疮痍的废墟中,爆炸留下的残骸在脚下散发着淡淡的硝烟味。 「投降吧,现在还来得及喔。」 「我拒绝!」 然而,女子却顽固地摇摆头,她咬紧牙关,突然加快了攻击的节奏,炸肉圆如雨点般飞向采姐,每一个都伴随着无比疯狂。 江文耀高声喊道,试图加入战局。「采小姐!……可恶,卧射预备、x发-装子弹、左线预备、右线预备──」 「不行,一个口令一个动作,来不及了!」 周围的桌椅和餐具散落一地,空气中瀰漫着紧张的气氛。 就在这紧要关头,当女子的最后一轮攻击准备发射时,商场的广播系统被啟动了。 刺耳的音乐声先是回盪在空荡的广场上,然后一个清晰而有力的声音传来── 「在此宣布,三读通过!法案已经三读通过!」 「……啥?」我们被这不明所以的广播转移了注意。 「……?!」 眾人回头一看,发现一群形似人类,却如同丧尸一般的假人模特儿正以噁心的姿势狂奔而来。 这些模特儿机械地前进,步伐颤动而缓慢,宛如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操控。它们的外表破损,肢体僵硬,眨眼便来到了双方之间,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炸肉圆的攻击。 每一次碰撞都带来凄厉的金属碰撞声,模特儿的身体表面出现裂痕,姿体迅速地扭动。 接着,熟悉的声音自远处传出。 「左小姐,你们没事吧?」 我回头一看,沉承恩正站在手扶梯的边缘。「沉先生!」 假人模特儿的额头上开始显示出刻印术式,符文闪烁着幽蓝的光芒,与沉承恩的手势同步跃动。 由于临时附加的术式尚未经过调教,人偶们的动作僵硬了些,仍具有某种程度的攻击性,足以让女子的攻击失效。 「小月!太好了,你没事。」 九歌用力拽着男人的衣领,急匆匆地奔上楼来。 对方踉蹌几步,显然受到了重创。 血跡沿着他的衣服渗透出来,「给我退回……重审……」他的声音颤抖。 「不会再重审了,委员。」九歌冷冷地说。 九歌趁此机会,再次发起猛烈的攻势。她的拳头像是钢铁般击打在敌人的身上,每一击都带着猛烈的力道。 曾经不可一世的格斗天王,如今狼狈地倒下。 最终,男人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双目失神。「……太离谱了。」 他的梦想和野心,在这一刻化为了泡影。 九歌站在倒卧的男人身边,俯视着他那双失神的眼睛。 男人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双目空洞无神,口中喃喃自语。 「明明说好,此生只监督你一人啊。」 九歌稍微弯下腰,靠近他一些,低声问道:「你回到港都的真正目的……是为了监督市长吗?」 立法委员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似乎在挣扎,他的唇角微微颤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又沉默了片刻。 最终,他的声音沙哑而微弱地响起。「嗯。」 「可惜,有梦最美。」九歌直起身,深吸一口气。 少女挺直腰桿,她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不可动摇。 「表决最大的祕密就是票多的赢、票少的输。」九歌的声音在空旷的广场上回盪,语气中带着不屑。 「谁叫我们人多啦!」 「……我要发动罢免连署……呃啊啊。」立法委员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身体微微颤抖。 最终,男人只是发出一声微弱的叹息。然后身体无力地向后倒去,双眼闭合,昏倒在地。 九歌冷冷地看着倒在地上的男人,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 她转身走向沉承恩,步伐坚定。 就在此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女子手持炸肉圆,愤怒地朝九歌和沉承恩丢去。 九歌目光一寒,身体快速移动,双手化作利爪,迅速劈开了飞来的炸肉圆。「这种程度的攻击……少瞧不起人了。」 九歌冷笑着说,利爪上沾着肉圆的残渣,但她毫不在意。 她的目光锐利,牢牢锁定面前的女子。 「区区人偶,竟敢说出这种话。」对方气得咬牙切齿。 「九歌不是人偶。」沉承恩的声音低沉,「她是……我最重要的孩子。」 女子冷哼,不以为然。「操偶师果然是一群脑袋有问题的傢伙。」 「九歌是我爱的结晶,外行人滚边去!」 九歌感受到沉承恩的目光,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承恩哥……我最喜欢你了。」 九歌的尾巴微微抖动,感动得几乎要哭出来。 「与承恩哥作对的混蛋,由我肃清。嘎呀呀──」 她猛地一跃,像一道闪电般衝向女子,双手化作锋利的爪子,迅速攻击。 「怪物──!」 女子惊愕地瞪大眼睛,来不及反应。 九歌已经以猛烈的攻势逼近,她的爪子闪烁着冷冽的光芒,犹如利刃。九歌迅速地掀翻了旁边的油锅,热油四溅。 结束……了吗? 第四站 界外战区,请求火力支援-7 女子无法招架九歌的攻势,身体不断后退,最终失去了平衡,被九歌一脚踢中胸口,重重地摔倒在地。 她痛苦地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几乎丧失了战斗力。 我走上前,俯视对方,「李岷在哪里?」 「……哼。」 她慢慢地抬起眼睛,一瞬间的沉默后,她竟然轻笑了起来,那笑容里带着一丝不易捉摸的诡异。 「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 霎时,我们同时噤了声。 万籟俱寂,彷彿暴风雨前的寧静。 「你还有什么花招……啊!?」采姐陡然咋舌。 那里的空气清新而寧静,山林间彷彿还能听见风吹过树叶的白噪音。 那望而生畏的至高存在。 每当日落时分,当太阳的最后一缕光芒映照在它的面孔,眼神似乎能穿透时空,凝视着每一个来到八卦山上的人。 「终于想起来了吗?嘻嘻嘻……混帐台中人,早该下地狱了。」 闻言,沉承恩一阵悚然。「可恶,居然是这样吗!」 江文耀则是忧心忡忡。 「终于要拿出那个了?」不可能,难道李岷掌握了发动术式?! 仿佛预见了灾难的降临。 此时,远处的海面上掀起了一股惊人的海啸。 我们愣了一下,风暴来袭,令人不寒而慄,仿佛整个天地都在颤抖。 商场的玻璃幕墙在狂风中发出刺耳的嘶吼,雨势也如同一波波潮水向商场袭来。 遮蔽尽数毁坏的商场,露出许多破绽,我们被迫淋雨。 冷水如鞭子般抽打在我们的脸上,雨水在破碎的城市中显得格外冰冷。 我定睛看向外头,「那个人是……?」 一名男子佇立在雨中,他的身影显得孤寂而显着。 在他身后,一艘巨大的战舰已经断成两截,它的钢铁骨架在风雨中发出阴森的光芒。 这副景象,让我立刻认知到了残酷的事实。 「如云法师!」江文耀心急如焚,不顾安危地飞奔过去。 「江先生,等一等!」我紧追在后,任由雨珠浸湿衣衫,艰难地跨过建物残骸。 雨水如鞭子般打在身上,但他毫不顾忌,只想确认如云法师的状态。 我们到达大佛脚边时,发现如云法师倒卧在地上,脸色苍白,气息微弱。 「如云法师!」 「……是文耀吗?」如云法师看了看我,「黎月小姐也在啊,太好了。」 如云法师的手中紧紧握着一本古老的佛经,字跡仿佛隐隐流动。 江文耀跪在法师身旁。 「法师,您怎么了?这是怎么一回事?」江文耀问道,声音中带着泪水。 法师的脸上带着平静,但是身体显露出激烈的战斗痕跡。 对方微微张开眼睛,他的目光依然清澈平静。 「文耀,死亡不是终结,而是一种转化。」如云法师温柔地说,「地藏菩萨以无量无边的慈悲心,愿力救度六道眾生。」 「法师……」 「当我们死后,他引导我们走过轮回的旅程,让我们不至于迷失,找到前往解脱之路。」 江文耀跪在如云法师的身旁,气氛一片凝重。 风吹过,带走了杀戮的气息,留下的是深深的哀伤和无力。 「法师,」江文耀轻声呢喃,手轻轻触碰着法师的手。「你是最棒的,知道吗?」 「法师……」我的泪水忍不住溃堤。 「明天记得烧给我,答案的终点是什么喔。我们约好了……」 法师微微点头,眼中透出一丝感激和安详。他的呼吸渐渐变得微弱,像是随时都会消失在空气中。 在大佛的庇护下,我们安静地守候着,直到如云法师闭上了眼睛。 「不──」 如云法师在这场无情的战斗中找到了他的答案。 我们沉重地跪在大佛的脚边,向这位曾经的战友致敬。 「港都……不,现在是雨都了呢。」 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现身,声音冷漠而直接。 一片灰蒙蒙的天空,雨水如丝丝绸绸般落下,他漠然注视着这一切。 他张开双臂,任由雨水从天而降,轻轻抚过他的脸庞和身体,彷彿在享受这场来自大自然的洗礼,彷彿这片凄凉的场景与他无关。 是这场风雨中的主宰者。 「混帐,这是你做的吗!」江文耀低声怒吼。 我感受到强烈的不安全感,警惕地后退了几步,想要保持距离。然而,由于地面上积水滑溜,使我不慎摔了一跤。 寒风中,男人的心情顿时变得更加焦躁不安,斜眼睇向我。「这就是总统幕僚吗……呿,无聊。」 江文耀努力站稳,拧着湿漉漉的衣服,他的脸色渐渐变得冷峻。 「快回答我。」 对方看着江文耀,他的眼神中充满了轻蔑。「我已经说过了,只有基隆才是真正的雨都。」 「全身上下沾满霉味的傢伙,少自以为是了。」 「南部人少说点话。」男人的笑容冷嘲热讽。 「笑死,基隆也算北部?」 男人听罢,眉头紧皱,他的面容露出一丝愤怒。彷彿这句话触动他的底线,他一步步走近江文耀,气氛越发紧张。 「你懂什么?」男人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他努力掩饰心中痛苦。 男人的内心在淌血,就像家中挥之不去的水气。 「基隆才是雨都,是真正的北部……老子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天空竞技场』!」 男人怒吼一声,手猛地一挥。 我暂时停止了呼吸,双脚不听使唤。 基隆和平广场。过去老旧、晦暗不堪,令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是非之地,学生斗殴、聚眾火拼,匯聚所有的腥风血雨,曾被戏謔为「天空竞技场」。 伴随男人的怒号,在他身后,驀地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 第四站 界外战区,请求火力支援-8 那是一尊巨大的佛像,但与其说是佛像,倒不如说它是一个融合了传统与科技的机甲战神。 佛像高耸入云,身披金铜色的装甲,雄伟而威严。它的双眼散发出冰冷的光芒,静坐在一个莲花宝座上,巨大的双手隐藏着毁灭性的力量。 机甲战神忽然动了,它的手臂猛然挥出,朝着远处的梦时代摩天轮而去。 那一刻,风云变色,天际的云层似乎都在它的动作中被撕裂开来。 轰! 一声巨响,摩天轮在机甲战神的攻击下瞬间崩塌,钢铁结构四散飞舞,彷彿一个庞大的玩具被无情地摧毁。 江文耀震惊地看着这一切,他从未见过如此强大的存在。 与佛光战舰比起来,大佛的存在更令人窒息,带来的不仅仅是视觉上的衝击,更是压倒性的战斗力。 「呵呵呵哈哈哈哈……」女子欣赏着眼前的景象,不禁笑了。「台中人,佛法无边啊,哈哈哈!」 它的存在不再是慈悲的象徵,而是毁灭和压迫的具现化。 一阵寒意从我的脊椎直透心底。这尊佛像的存在,彷彿吞噬了所有的希望。 男人的笑声在风雨中显得格外刺耳。 与此同时── 大风起兮,云飞扬。 天空中的乌云在狂风中翻滚,一个身影从旁边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呦,这不是李哥吗?」男人说。 李岷手里捧着一台笔电,双手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仿佛那台笔电就是他的生命线。 那双深陷的眼睛中满是红血丝,黑眼圈像两道浓重的阴影,看上去疲惫不堪。 李岷勉强笑了一下,但那笑容在他苍白的脸上显得那么微弱而阴沉。 「你们这群该死的傢伙……」他顿了顿,肩膀微微耸起,「我真的很想睡啊。」 「李岷,住手吧,网路崩溃了。现在你我,就像身处孤岛一样。」 江文耀站了出来,与曾经的战友对峙。 李岷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他的手依旧没有停下来,指尖在键盘上飞速敲击着。「以为我不知道,这段期间,你都做了什么?」 「惊喜啊。」江文耀豪不在乎,「对了,中永和迷宫很好玩,去你的谢谢款待!」 江文耀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成拳,他大步跨前,朝李岷的面部重重挥出一拳。 然而,就在他的拳头即将触及李岷脸颊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力量突然出现,将他的攻击抵挡在外。 李岷的身体周围绕着一层看不见的风压,彷彿一道无形的屏障。江文耀的拳头击中那层屏障,瞬间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反作用力,整个人被震得后退了几步。 「……什么?!」 「惊喜?」李岷嘲笑地摇了摇头。「你的惊喜,就是出卖我们,和这些不三不四的人勾结在一起。」 风雨中,两人对峙的场面显得格外压抑。 「文耀,跟我们一起去台北不好吗?」 「北上还得多穿一件羽绒衣,麻烦死了。」江文耀拒绝他。 我走上前,「李岷,住手吧,这不会是你想要的答案。」 「你没资格插手这件事,左小姐。」李岷冷冷地说道。 此时,我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李岷曾经说过的话。 「不过是权力的游戏,」李岷说道,语气中带着无比的蔑视和冷漠。 「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只会用美丽的词藻来掩盖他们的真实意图。他们所谓的自由和平等,不过是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力罢了。」 「李哥,委员已经不行了。」 李岷皱起眉头,他明白男人的意思,这不过是一场游戏中的小插曲,立法委员不过是计画中的一个棋子,失败了就丢弃。 「好喔。」李岷撇嘴,轻易接受了这个事实。 我当时对他的话感到震惊和不解。 如今看着眼前的李岷,似乎一切都能理解了。 我默然无语,深深地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冷酷和现实,民主和自由的旗帜在他眼中似乎变得苍白而虚偽。 「李岷……」我试着呼唤他。 「左小姐。」李岷转过头来,眼中的锋芒让我感到一阵寒意。「港都尽毁。现在,总统府是我们唯一的目标,不再需要你作为筹码……这段时间,谢谢你。」 我感受到一种绝望的无力感。「李岷,我想──」 我本来想说点什么,李岷却断然拒绝。 「再见了。」 奇怪,必须要做些什么才对。 结果动弹不得。 在一片混乱的场景中,李岷率领组织残馀的干部登上大佛,女子对采姐做了个鬼脸。「有缘再相会囉。」 「愣着干么,追上去啊!」采姐大吼。 「……可恶。」江文耀毫不犹豫地骑上一辆停在不远处的机车,追向大佛。 采姐和九歌相继加入追击行动。采姐握紧手中的枪,朝大佛头顶轰去。 手中的枪发出一声尖锐的枪响,子弹击中大佛的金属护甲,却只是在表面留下一道浅浅的擦痕,毫无效果。 大佛未受到实质的伤害,却转而引起了它的注意。它的机甲身躯发出低沉的机械声响,仿佛回应她的挑衅。 「采姐姐,小心!」 第四站 界外战区,请求火力支援-9 单靠手中这支枪难以对付如此强大的对手大佛转身回应,九歌灵巧地穿梭于大佛的脚下,尝试寻找一个可以利用的弱点。 雨水打在九歌的皮肤上,风势让她的行动变得更加困难。「……唔!」 她跳上大佛的肩膀,然后又迅速跃至它的头顶,一面避开机甲的反应,一面搜索潜在的弱点。 然而,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时间似乎在他们面前延展。 男人大手一挥,周围的风雨突然增强,雨滴像利刃一般划过空中,打在九歌身上,令人几乎难以站立。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九歌,逐步逼近。 突然间,女子一个迅猛的踹击向九歌,使她失去了平衡,身体重重地撞向大佛的机甲护甲。「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就在此时,苍天有眼,迅速降下了神罚。 「呀!」采姐的子弹准确命中了女子的手臂,当场血流如注。对方惊痛地退后一步,攻势因此中断,使九歌有机可乘。 「不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我深知必须向总统府求援,才能有可能扭转这场已经失控的局面。 然而,就在我准备拨打电话的时候…… 「没用的。」沉承恩走到我身旁。 李岷早已接管了全域的网路,高楼大厦周边的灯光不停地闪烁,此刻要想得到任何外援几乎是不可能。 「李岷切断所有联系了。」采姐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她脸色凝重,眼神中带着一丝无奈。在大佛的攻击下,她已经无法像以往那样游刃有馀。 身上到处都是伤痕,鲜血从她的臂膀和腿部流淌而下,形成一道道鲜红的痕跡。她咬紧牙关,盯着九歌愈发渺小的身影。 「怎么会……」到底该怎么办? 当时的我,为什么会却步。 我想告诉李岷,自己心中的答案。 我走到如云法师身旁,将他安置在稍微安全的庇荫处。 他身上也充满了血跡,此刻我心中满是感伤。 「法师……谢谢你……」 ──告诉我,答案的终点是什么? 我们约好了。 就在此时,我发现他手中的经书,轻轻抚摸着那旧书皮。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记得啟动战舰的当下,如云法师咏唱的经文就是这个。 我小心翼翼地翻开经书,指尖滑过那一行行工整的文字,彷彿能感受到其中蕴藏的力量。 每一个字都像是有自己的生命,散发着柔和的光。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一种奇异的力量开始在我身旁流动。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的经文在我脑海中回响,我开始用心地吟诵,每个音节都充满了神秘的律动。 我的声音缓慢,随着经文的吟诵,战舰内的气氛也渐渐发生了变化。 那股焦躁不安的情绪被慢慢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言的平静与力量。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瞬间,一道神奇的光芒从如云法师身躯中迸发而出,他的身影在光芒中渐渐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片晶莹的光点悬浮在空中。 战舰似乎產生了微妙的变化,经文与核心系统產生了某种奇妙的共鸣。 在我吟唱的同时,战舰上的佛陀像忽然间发出耀眼的光芒,仿佛被唤醒一般。 「法、法师?!」 别停下来。 耳畔回盪如云法师苍老温柔的声音。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在战舰的上方,佛陀像忽然甦醒,从冷却已久的石像中,发出慈悲的光芒。 江文耀的机车在风雨中飆驶,但空滤内的积水使引擎逐渐失去了动力。他看着眼前逐渐远去的机甲大佛。 这一次,他似乎无法再追上了……吗? 正当他准备放慢速度,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一声惊人的轰鸣。 「……天啊。」 他下意识地回头,只见战舰的庞大身躯再次啟动,机械的声音如同一声宣示,那不再是被遗忘的废墟,而是一个重新燃起生机的战场巨兽。 采姐和沉承恩惊呼着,他们迅速反应过来,将我拉回到安全的位置。 「这……这是怎么回事?!」沉承恩大声问道。 但我无需犹豫。 我双手合十。 「佛陀,啟动!」 第四站 界外战区,请求火力支援-10 随着最后一句经文的落下,整个战舰内外都被一片祥和的光芒所包围。 战舰上的佛陀缓缓站起来,那庞大的身躯在宇宙中闪耀着圣光。与佛光山的大佛相比,这尊佛陀的型态显得更加神秘。 它不仅拥有坚实的外壳和钢铁般的躯体,还在周身散发着无比强大的能量。 随着他逐渐站稳脚步,那高耸的额头上,一道道佛光如同流水般流淌,驱散周围的黑暗。胸前的刻印缓缓旋转,散发出无边无际的佛法之力。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佛像,而是进化成了完全型态的佛陀。 每一步踏出,都是一种震撼世界的存在。他的手指轻轻抬起,指向远方,彷彿在指引着迷途的眾生。 「采小姐……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沉承恩目瞪口呆。 战舰大佛如同一座移动的山岳,庞大而不可撼动。 我轻声呢喃,眼神坚毅。「李岷,我有话想跟你说。」 巨大的战舰佛陀骤然停顿,随后一阵剧烈的震动从船体深处传来,犹如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在聚集,准备释放出毁灭性的力量。 战舰的前方,天空忽然变得阴暗,一片巨大阴影笼罩下来。 「这就是如来神掌吗?」采姐低声念道。 眨眼,战舰大佛的主砲口闪烁出耀眼的光芒,彷彿太阳在舰身前方重生。 光芒逐渐凝聚成一隻巨大的手掌形状,巨掌猛然向前拍去,彷彿天神降临,带来毁天灭地的力量。 港捷青年的干部们正在大佛行进的路线上,眼看着这一掌从天而降。 女子眼见那巨掌压下来,试图逃跑,但脚步却如同被钉在地上一样无法移动。「呀啊啊──」 伴随着一声巨响,如来神掌重重拍下,大地剧烈震动,尘土飞扬。 九歌彷彿听见我的声音,反射动作果断,随即以瞬即的步伐衝上前,将他们三人迅速捞起。 「快抓住我!」九歌大声喊道,双手牢牢抓住所有人。 在如来神掌即将压毁机甲的瞬间,九歌带着干部们惊险逃离。 「为什么?」女子难以置信,声音因惊魂未定而有些颤抖。「大佛竟然被……!」 如来神掌将大佛的机身压制到近乎毁坏。 大佛的钢铁外壳龟裂,内部机械冒出浓烟,发出刺耳的金属撕裂声。然而,即使在这样的重压下,大佛仍苟延残喘,没有完全倒下。 大佛在极度的压力下仍挣扎着,巨大的拳头在空中挥舞,彷彿一个垂死的巨人。它的拳击重重击向战舰佛陀,每一拳都带着惊人的力量,打得战舰剧烈晃动,金属碰撞声不绝于耳。 现场宛如一个超大型的竞技场,两个巨大的机械体在互相廝杀。 战舰佛陀的装甲在大佛的拳击下凹陷变形,发出低沉的轰鸣声。 强风和豪雨如同被无形之手抹去,瞬间停了下来。 就在这片刻的寂静中,一个身影从远处走来,步伐稳健而有力。采姐扛着一挺加特林机枪,枪口指向前方,目光扫过眾人。 女子跌坐在地,不停向采姐求饶。「采小姐……我是开玩笑的。呵呵。」 采姐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盯着她。突然,她放下加特林机枪,从腰间拿出一罐辣椒酱。 眾人疑惑地望着这罐辣椒酱,此时采姐的嘴角微微上扬。 「我们台中最热情了啦!」采姐笑得比阳光灿烂。 话音未落,采姐右手挥动,手中的辣椒酱罐猛然朝女子敲去。 女子眼前一黑,辣椒酱罐重重击中她的头部。强烈的疼痛瞬间传遍全身,她的意识迅速模糊,整个人无力地倒在地上。 辣椒酱从罐子里飞溅而出,洒满女子的头发和脸庞,犹如一片鲜红的血衣覆盖在她身上,散发出诱人的味道。 「下次一定让你吃到饱。」采姐说。 大衣男人见状退后了一步,身躯微微颤抖。「抱歉……台中人超派,我惹不起。」他不再是那个刚出场时咄咄逼人、不可一世的模样,而是像一隻被吓坏的缩头乌龟。 「竟敢破坏我的计画。」李岷抱着电脑,他迅速打开电脑,指尖在键盘上飞舞,试图力挽狂澜。「现在,所有人都……不准下班。」 程式码如瀑布般在屏幕上滚动,李岷集中精神,操纵着大佛机甲。 战舰佛陀的身躯犹如一座钢铁山脉,射出的炮弹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炫目的弧线,直击目标。 大佛机甲则在战场上飞速移动,灵活地闪避着敌方的攻击,李岷紧盯着电脑萤幕,指尖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数据和指令不断传送到战舰佛陀的控制系统。 大佛机甲一跃而起,跳上了一块残骸,瞬间拉近了与战舰佛陀的距离,手背匯聚的能量划出一道炫目的光刃,直指战舰佛陀的核心区域。 战舰佛陀不甘示弱,主炮迅速调整角度,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火光四溅,炮弹直击大佛机甲。 然而,大佛机甲凭藉其灵活的身躯和强大的防御系统,巧妙地躲过了这一击。 「加油!」江文耀在场边叫嚷。 战舰佛陀的各个火力点同时发动,如同狂风暴雨般的攻击笼罩向大佛机甲。 大佛机甲在空中翻转,快速闪避着炮火,同时不断接近战舰佛陀。 两者的碰撞犹如天崩地裂,火光与金属碎片在空中飞舞。大佛机甲用能量剑斩开了战舰佛陀的护甲,一股蒸气随着破裂的装甲喷涌而出,战舰佛陀的内部结构暴露在大佛机甲的攻击范围内。 采姐直接衝向李岷,试图抢过电脑关闭电源。但她很快发现,所有的系统似乎都被锁定了。 「李岷你这混帐!」 第四站 界外战区,请求火力支援-11 大佛机甲在战场上展开了猛烈的攻势,金属巨臂挥舞着能量剑,将敌机身上的装甲一一击溃。它的每一击都精准而致命,战场上彷彿成了一片屠宰场,无数的火光和爆炸声响彻云霄。 李岷冷冷地看着她,眼中闪烁着疑问和不甘。「采姐,为什么你要拒绝我,却选择跟随那个总统幕僚?她能给你……不,你可以从这个国家得到什么?」 采姐的拒绝让他无法释怀,她为何要选择跟随那个总统幕僚,而不是与他并肩作战。 采姐回答得毫不犹豫,「只是拥有了……可以依靠和需要的人而已。」 「所以你选择了他,而不是我。」 采姐点了点头,「这就是我内心所谓的热情啊。」身分认同,如今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李岷深吸一口气,眼中的困惑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释然。他终于明白,双方之间的差距。 「你说得对,采姐。」李岷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苦涩。「但我必须坚持下去,这是我唯一能走的路。」 就在这时,九歌重新穿上他的皮衣走过来。皮衣随着他的动作发出轻微的声响,她的目光直视着李岷。 「李岷先生,停手吧。」 李岷遗憾地摇摇头,「等待在我前方的,并不是总统府,而是一片虚无的未来。事已致此,我们再也无法回头了。」 「不……李岷先生,前方并非虚无。」九歌停顿了一下,指着南方,机甲战斗的混乱战场上,有一个人影正在狂奔而来。 硝烟弥漫中,那人影显得格外清晰而坚定。 「因为,有人想见你。」江文耀说道。 李岷顺着九歌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一个身影快速穿越战场,躲避着四处飞散的弹片和爆炸的火光,那人无所畏惧地奔向李岷。 那个人影逐渐清晰,李岷瞇起眼睛,终于认出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李岷!」我声嘶力竭地吼道。 李岷瞇起眼睛,忽然间感受到一股从未有过的紧张。突然间,风起云涌,战场上的机甲大佛发出低沉的嗡鸣声,巨大的身躯开始不稳地摇摆起来,准备压向我。 「左小月,蹲低!」 采姐手中抓着一颗肉圆,不偏不倚地丢向特定的角度,爆炸馀波迅速扩散,将机甲大佛的机身弹向了完全相反的方向。 机甲大佛在爆炸的衝击波中颤抖不已,巨大的身躯无法再保持平衡。 金属的撞击声和爆炸的火光在战场上交织,犹如末日降临般的景象。大佛的关节和装甲板被衝击波撕裂,巨大的肢体无力地垂落,最终在一声巨大的爆炸中完全解体,零件四散,彻底失去战斗能力。 同时,战舰佛陀的庞大身影也受到了不可抗拒的力量影响,开始失去了原本的稳定。 金属的撞击声和爆炸的火光在战场上交织,战舰佛陀如同失去控制的猛兽,在空中狂舞,咆哮着,形成一幅幅骇人的画面。 它以完全体之姿在空中狂舞,失控的力量如同一头被激怒的猛兽。火砲和装甲开始无序地对周围的一切发起攻击,巨大的火焰和爆炸将整个战场变成一片火海。 耗尽如云法师的能量,巨兽已经脱离了我的掌控。 经文无法消弭它的暴走,「承恩哥,快躲到后面!」 九歌大声吼道,飞扑向他,翻滚到断垣残壁之间,勉强回避掉了爆炸。 采姐迅速蹲低身姿,压着江文耀,身体紧贴着地面,以最小的目标进行掩护。 就在此时,「李岷……呀啊!」 我不小心跌倒,膝盖猛然撞击到地面,疼痛迅速蔓延开来。 明明只需几百公尺的距离,彷彿撒哈拉沙漠般漫长而遥远。 肤上的擦伤刺痛不已,血珠一滴滴渗出,浸透了我的裤腿。我咬紧牙关,努力忍住痛呼,试图迅速站起来。 「小心!」采姐朝远处大吼。 我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试图稳住颤抖的身体。「我没事。」 战场上的硝烟弥漫,爆炸声不断回响,视线被浓烟和灰尘所遮蔽。我能感受到心跳的加速,耳边是自己的喘息声和心脏的狂跳声。 我努力抬起沉重的双腿,每一步都像是在沙漠中跋涉,脚步深陷在战火遗留下的碎屑里,步履维艰。 战舰佛陀在失控后开始暴走,无差别地对我们发起猛烈攻击。 「啊啊啊!」江文耀发出惨叫。 梦时代广场响彻着爆炸声和金属的撞击声,硝烟和火光漫佈在空气中,彷彿整个世界都在燃烧。 男人伸长手臂,迅速掀起了一块小型雨幕,将周围的火焰浇灭。 采姊同样无法分心去顾及身旁的李岷等人,只能站在他们身旁,挡下喷溅而来的钢铁残渣。 沉承恩因为先前与立法委员的激战而受了重伤,他靠在一片残垣断壁上,脸色苍白,呼吸急促。 「承恩哥,你还好吗?」九歌紧紧守护在他身旁,体力在不断消耗中也渐渐接近极限。 「我没事,快去掩护左小姐吧。」 「可是──」九歌有些犹豫,目光在沉承恩和四周的战场间来回扫视。 「左小姐是我们的朋友。」沉承恩打断了九歌的话,「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她打倒那个机器怪物。」 九歌深吸一口气,最终,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沉承恩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去吧,让那群混蛋知道,不要再说云林什么都没有了。」 第四站 界外战区,请求火力支援-12 九歌匆匆离开沉承恩的身旁,奔向战场的同时,「呼……我也要开始燃烧生命了呢。」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从口袋里取出素还真和谈无慾的人偶碎片。 碎片在他手中微微颤动,仿佛感受到主人心中的信念。沉承恩闭上了眼睛,将所有的力量集中在双掌之间,蓄势待发。 「半神半圣亦半仙,全儒全道是全贤──」 沉承恩的声音在风中轻轻回响,手指间微光渐渐聚集,如同星辰落入掌心,化作一道耀眼的光束。 就在这个时刻,天空突然发生了异变。 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出现了两个不同的球体,散发出无比炽烈的光芒和热量;另一颗是柔和的光芒如水潺潺。 璀璨的太阳与青翠的月亮,彷彿来自两个世界,它们在天际中缓缓靠拢,彼此间的距离逐渐缩小,却又不断扩展着彼此的光芒和影响力。 两者交错融合,天空因此诞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景象。 战场上的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手中的一切,将目光投向天空。 九歌奔驰在战场的一端,仰望着这天空中的奇景。在这一刻,所有的衝突和分歧似乎都被这无比壮观的景象所超越。 「这是……承恩哥的力量吗?!」九歌的声音惊愕地颤动着。 沉承恩脸上露出难以名状的微笑。「让你们见识一下日月才子的厉害。」 伴随咏唱,九歌的双手出现了两尊人偶持有的配剑。少女的姿态彷彿古代神将重返现界。 九歌奔往佛陀的脚边,距离我只有不到五公尺。 「小心!」 在这关键时刻,战舰佛陀的机身准备发射电磁炮,整个战场仿佛静止了一切,只有心跳声在耳边回响。 不行了吗? 我的大腿撕裂,痛楚佔据了全身。 烈火炽热,逐渐将我的意识吞没。 在我来不及思考的转瞬之间── 轰! 电磁炮的轨道忽然转变,一个不起眼的身影出现在战舰佛陀的机身下方。 「打架归打架,身为人民的公僕,我可不能坐视不管。」 「委员……?」九歌不可置信。 原本昏倒的立法委员在不知何时醒来,以钢铁般坚定的拳头打穿了机身。 「毕竟,港都的公共建设预算是我编的,眼睁睁看着岛屿沦陷,似乎不在我的计画内。」立法委员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 「所以才想回来监督市长啊。」九歌听了,心中一动,回想起李岷曾经说过市长溜之大吉的话。「不过,最爱的市长因为你们的疯狂计画跑了,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啊啊……这个啊,那只是李岷在吓唬你们罢了。市长出国参访,现在过得挺顺遂。」委员摆摆手,「总之,等我回锅市议员,绝对要教训他一顿。」 「搞成这副德性,我会罢免你。」九歌忍不住吐槽。 「你这孩子……」委员心里暗自感叹这位年轻人的直率。九歌虽然言辞不恭,却也让他看到了少女无限的前途。 「到时候选总统,记得投我一票。」 「家里的违章建筑记得拆掉喔。」 立法委员却带着一丝嘲讽,「哼,我们眼前的违建可厉害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股无所畏惧的决然,目光锁定在即将再次发射电磁炮的战舰佛陀上。他摩拳擦掌,敞开笑容。 就在此时,天空中行星碰撞的景象达到了高潮,太阳和月亮的光芒交织在一起,有若斑斕的祭典。 采姐抓住机会,架起加特林机枪,瞄准了佛陀的手臂。「来吧!」她低声自语,手指紧扣扳机。 机枪的火舌狂喷,子弹如同雨点般猛烈轰击在手臂上。佛陀发出一声巨响,手臂被击断,失去了平衡。 九歌轻盈地踩着步伐,宛如飞燕穿梭于佛陀的攻势之间,运用轻功回避所有砲火。「采姐姐,干得好!」九歌一边回避一边喊道。 「你以为我是谁?」 采姐没有停歇,她的加特林机枪不断发射,火力压制着佛陀。江文耀抱头惨叫,蹲在采姐脚边。 在采姐压制佛陀的猛烈火力中,我迅速穿过战场的混乱,终于来到李岷身旁。「李岷!」 李岷身旁的男人明显受了些伤势,但他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讶,似乎对我的举动有所改观。「幕僚小姐,为何这样拼命?」 「李岷……」我说道,目光在他和受伤的男人之间迅速扫过。「你看起来很憔悴呢。」 李岷抱着采姐丢回来的电脑,对于我的出现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左小姐,这就是我的答案。」 我注视着他,感受到他内心的动摇和困惑。「你的答案是什么?」我轻声问道。 第四站 界外战区,请求火力支援-13 李岷深吸一口气。 「港捷青年,原本是想找到和平的终点。然而,民主恣意妄为的模样,让这个目标愈来愈遥远。」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奈和失望。 李岷说着,目光移向了江文耀。只见对方长吁了一口气,「当时的我们,只想找到『为什么』。」江文耀的神情却无迷惘。 「我曾经相信,民主能够带来真正的自由和公平,但现在……现在我不知道该怎么走下去了。」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悲伤。「站在政府那边的你,一定觉得很荒唐吧。」 我看着他,心中同样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哪有这种事……我只是作为一名见证者,在看不清的未来里挣扎着的普通老百姓。」我缓缓说道,「当时来不及告诉你,所以我来了。」 后方传来委员的拳击声和子弹轰鸣的战斗声,混合着战场上的嘶吼和爆炸,然而我们的对话却如此平静。 「李岷,我的答案是──没有答案。」我说道,目光依旧锁定在他的脸上。「前方并非一片虚无,也非璀璨的未来,只有互相依靠的我们。」 委员的一记重拳击中战舰佛陀的金属表面,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战场上的子弹如雨点般飞舞,充斥着机枪的猛烈扫射声。 「事实上,我一直都不晓得自己追逐的是什么……对生活,我没有什么热情,也没有明确的目标。」 然而…… 「在这段迷茫的时光里,有人愿意陪伴我,愿意相信我。」 我停顿了一会儿,最终说道: 「最后我找到值得珍惜的,原来是内心感到温暖的片刻而已。」 李岷静静地听着,眼中流露复杂的情绪。 「你还有什么能依靠?」 「衝突。」我说。 「这座岛屿到处都是衝突,从南到北,城市到乡下,每个角落都有不同的声音和意见。」 李岷微微皱眉,垂下眼瞼。 「南北衝突、食物战争、政治乱象,意识形态的对立……带来数不清的混乱,但也正是因为这些衝突,我们才能擦出与眾不同的火花。每一次的争论,每一次的对抗,成为了我们思考的契机。」 我将目光扫过周围的战场,这些在外人眼里看似惊涛骇浪、混乱不已的种种,只是我们生活中的一小部分。 「这是在否定我们……为了改变付出的努力吗?」 我摇了摇头,从女子身上拾起剩馀的肉圆,小心地将它装起来,淋上辣椒酱,然后递给李岷。 李岷迟疑了一下。最终,他决定接下肉圆,咬了一口。 他咬了一口,热腾腾的肉圆外皮酥脆,内馅丰富,辣椒酱的甜辣味道立刻在他的味蕾上炸开。 他闭上眼睛,细细品味这一口从未有过的滋味。 「为什么这么好吃?」李岷咀嚼着,一滴泪水自眼角悄然滑落。 我微微一笑,「这是衝突的结果。」 他又咬了一口,闭上眼睛感受着每一层味道。李岷睁开眼,眼中闪烁着泪光,他努力抿住嘴唇,不让情绪流露得太过明显。 「就像我们的生活一样,充满了衝突和矛盾。但正是因为这些衝突,让这座岛屿变得与眾不同。」 「炸肉圆……到底怎么办到的?」 不知何时,倒在李岷身边的女子终于醒来。她揉了揉眼睛,慢慢坐起来,脸上展满了辣椒酱。她摸着自己的脸颊,有些讶异地看向李岷。 「喜欢吗?」她调侃道。 李岷看了看她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让人难以忘怀的味道。」 女子微微一笑,用手背抹去脸上的酱汁。「你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你啊。这可是我家传的手艺。」 「你们还愿意陪我吗?」 「这是当然。」女子笑说。 李岷看着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点了点头,「谢谢。」 这个时候,我终于鼓起勇气向他伸出手。「走吧。」 此时,战舰佛陀蓄积了最后的能量,机身开始发出刺眼的光芒。沉承恩站在不远处,用尽最后一丝力量输出术式,双掌间的光芒愈发耀眼。 行星交会的瞬间,整个天地仿佛都陷入了短暂的寧静。 沉承恩眼前一片亮晃晃的景象,他看到了站在远处的熟悉身影,一页书、叶小釵、素还真。他们静静地站在那里,簇拥着所有人。 「左小姐、九歌……还有大家!」 素还真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深邃。「吾主,乘风而行,向更远处。」 采姐转头望着我,火力已达到最大极限。 「……左小月,我已经不行了。」 映入眼帘,机械化的躯体威胁四面八方,冷酷的金属身躯彷彿不受情感控制,仅为消灭一切生命而存在。 采姐的力道逐渐缓下,似乎回忆起了很遥远的过往。 穿着那件熟悉的学校制服,步行在风铃木环绕的小径上。微风轻拂,树叶发出轻柔的声音。 「夜来香,夜来香,啊──满天星光灿烂,我愿为你停留一刻。」 当穿越繁忙的街道,眼前是行色匆匆的人群。 站在街角的公车站旁,眼神跟随着擦肩而过的几名大学生。一名面容青色的女孩戴着大眼镜,笑容满面地跟随在一群朋友身后。 正当少女沉浸在对未来的遐想时,回过神来…… 此时,采姐垂下肩膀。 「啊啊……结果还是没有考上大学。」 「采姐?」生命消逝之际,总有遗憾。 不过,采姐却笑说,「不重要啦,我有你了啊……接下来交给你囉。」她的眼神很温暖。 我瞪大双眼,注视着暴走的机械巨兽。 采姐说的没错……重要的是现在。 然而,恐惧依然如影随形,吞噬着我的理智。 就在这时,李岷突然握住了我的手。 「左小姐……我果然还是喜欢『衝突』呢。」 李岷的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带着一丝自嘲的笑意。 我愣了一下,他接着开口,「衝突固然丑陋,却是这座岛屿不可或缺的养分。若是摧毁了,那这座岛屿过往的光彩就会变得平凡无奇。」 歷史和光辉正是建立在无数次衝突对抗之上。 我们不断地在衝突中寻找属于自己的位置,知道自己是什么模样。 正因如此,才能在无数的浑沌当中,看清远方的美好。 我深吸一口气,心中波澜万丈。这段路途似乎很长,但其实只是一瞬之间的转变。这一刻,我知道我必须做出我该做的,不仅为了自己── 九歌紧握长剑,站在我身旁,目光如炬。他缓缓念诵诗号,声音在混乱的战场中响起,清晰而有力。 「银光闪耀舞长空,灵狐巧计震群雄;心怀正义天地阔,守护真情无畏勇。」 江文耀双手合十,低声祷告。 「一心、二圣、三多、四维、五福、六合、七贤、八德、九如、十全。」 「我们来结束这场战斗吧。」李岷的嗓音低沉。 风势愈来愈强,我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在我体内涌动。 这一刻,我彷彿看到了未来,虽然它依然遥远且模糊。 战舰佛陀在前方狂躁,巨大的身躯带来毛骨悚然的力量。 闪烁的光芒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一滞。 战舰佛陀的巨型炮管逐渐升起,炮口彷彿张开了嘴的巨兽,吞吐着惊人的能量。随着能量聚集,炮管内部泛起一道道金光,宛如佛陀的掌心在苍穹中徐徐展开。 光芒越来越强烈,最终凝聚成一团耀眼的金色光球,照亮了整个战场。 战舰的外壳开始震动,地面随之颤抖。金光闪烁的瞬间,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时间也在这一刻变得缓慢。 那一瞬间,天地间只有那团金光在不断膨胀、壮大。 光芒爆发,金色的能量波动向四周扩散,化作无数掌影,覆盖整个天空。掌影如同一片密布的云层,带着无比的压迫感,向着我们席捲而来。 我和李岷站在狂风中,感受到迎面而来的压力。李岷的目光坚定,他的手掌和我的手掌紧握在一起,力量匯聚在我们之间。 「现在!」李岷喊道,我们同时挥舞手掌。 眾人的力量彷彿匯聚成一道利刃。 那一瞬间,强风呼啸而过,彷彿利刃斩下战舰的头颅。 天地间似乎只剩下我们的力量和战舰佛陀的掌影相互交锋。 金光爆裂,巨兽轰然倒地,战场上瞬间寂静无声。 天空中那密布的影子逐渐消散,犹如风中的烟雾般散去。随着战舰佛陀的解体,巨大的金属碎片如雨般坠落,砸在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大家都停下了动作,目光齐刷刷地望向战舰佛陀,此刻却如同一座垮塌的废墟般无力地倒在地上。 第四站 界外战区,请求火力支援-14 我感受着周围的静謐,心中那股波澜渐渐平息。 李岷依然握着我的手,脸上露出一丝疲惫的微笑。那一刻,我们的眼神交会。 忽然,四周响起一阵低沉的喘息声,眾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身体彷彿再也无法支撑。 江文耀双手撑地,眼神依旧坚定但带着难掩的疲惫。 九歌的长剑垂落在地,呼吸急促,仍心系着沉承恩。 「唔……承恩哥。」 采姐也无力地坐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我和李岷也不例外,战斗带来的消耗让我们的体力几乎达到了极限。 我们缓缓坐倒,脑袋一片空白。 我的目光无意间落在掉在地上的经书——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我捡起它,紧紧抱在胸口,心中感到一阵莫名的平静。 「终于结束了。」 没有回应。 「李岷?」我转过头,看向李岷,只见他眼神突然失焦,身体微微晃动,紧接着便向后倒下。 我急忙伸手扶住他,但他整个人几乎要失去了意识,无力地倒在我怀里。 我轻轻拍打他的脸颊,试图唤醒他,但他没有反应。这才发现,他的呼吸平稳,显然过劳了。 「好想睡觉……呜呜呜。」李岷蹙眉,不停哀嚎。 江文耀,嘴角苦涩地扯出一抹微笑。「念大学的时候,我们设计系的室友睡觉时也会说出类似的话。」 「事实证明,台湾是肝出来的。」大衣男人摊手,表示无奈。 女子靠在李岷身旁,用力地抱住他的肩膀。 「李岷,网路还没抢修完呢……」 李岷微微地睁开眼,看着眼前的女子,嘴角勉强扯出一丝微笑。如果人生是场线上游戏,他想登出了。 「你知道吗?新竹除了名產贡丸,还有红糟肉圆喔。」 李岷比了个大姆指。 听到这番话,女子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她用力拽紧李岷的手腕,给他一记过肩摔。 「你要不要听听看你现在到底在讲什么?」 就在此时,站在一旁的大衣男子上前劝架,「冷静一点,其实蒸肉圆也满好吃的啊。」 然而,这一番劝解似乎激怒了情绪高涨的李岷和女子。 「鼻涕糨糊裹成的东西?你的脑袋果然进水了吧!」 「大家别吵了,作为民主国家,我们来表决。」立法委员闻讯赶来,试图调停这场争执。「同意红糟肉圆的举手!」 「滚!」女子怒吼。彼此间的衝突逐渐升级,最终演变成了一场大打出手的内鬨局面。 「啊啊……」我扶着额头。 看着大家争论不休,我和伙伴们纷纷摇头。 眼前的混乱场面让我难以置信,特别是看着被摧毁的梦时代,那些曾经熙来攘往的都市街景,现在都化为了一片狼藉。 采姐的车辆也被撞得稀巴烂,我心中一阵无奈。 沉承恩哄着九歌,伸出另一隻手,温柔地抚摸九歌的脸颊。他的指尖滑过九歌的肌肤,眼神已经飘到九霄云外。 我忍住报警的衝动,思索接下来该如何收拾。 此时,李岷艰难地爬了过来。「左小姐……」 他看着我,身上伤痕累累,脸色灰白。 「李岷,你还好吗?」 「带我回去总统府吧。」他说,声音微弱,「我是这场革命的策划者,所有的证据都在你们手上。」 李岷深知,自己必须付出代价。 身旁的江文耀拿出手机,他看着曾经的战友,表情凝重而坚定。「不好意思,资料全都在我这边。」 「文耀,对不起,没能让你找到答案。」即便是李岷,也不晓得该让江文耀露出何种表情。 「关于这件事……我的答案只有一个。」李岷和我同时转过头,注视着他手中的手机,革命的所有证据全都存在江文耀的秘密资料夹中。 只要交出去,便能了结一切。 然而── 江文耀毫不犹豫,举起加特林机枪,将手机丢在地上,开始疯狂地射击。 手机瞬间成为碎片,碎片在空中飞舞,像是散落的记忆碎片。 「江、江先生?!」我的声音带着不可置信。 我们惊愕地看着手机碎片散落一地,就这样在我们眼前化为虚无。 他沉默了一会儿,机枪在手中仿佛是他最后的宣示,说道: 「这些资料,我没有备份。」 正当我尚未理解这句话之前,李岷立刻抱头崩溃,表情瞬间扭曲。 「资料怎么可以不备份,你个混帐!」 「……啊?」 他终于忍不住大喊出来,声音充满了悲痛。 「如果没有养成备份的习惯,作业系统重灌以后,珍藏的番号都会消失啊啊啊!」 「原来港捷青年的资料也记录了这些东西吗?」我为之震惊。 「不,李岷只是回想起年轻气盛的过往而已。」江文耀的眼神死去,哀莫大于心死。「当时的他对电脑不熟,忘了备份,结果造成无可挽救的局面。」 如今成为了电脑工程师,职业病发作也是无可奈何。 江文耀默默地点了点头,这是男人之间特殊的默契。 九歌听见李岷的话,忍不住抱怨,「你们男生真的很下流,不像承恩哥,正经一点好不好?」 「不……那个。」本来想说点什么,但还是算了。「总之,港捷青年活动的证据被销毁了,如今只剩重建工作……至于该怎么做……」 我左顾右盼,思索着下一步的计划。 这时,我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采姊接通了电话。打开扩音。 「喂──镖哥?!」采姐的声音透露些许惊讶。 「允菁,我看了你的表现,真的很不错,很够热情。」镖哥的声音透着笑意,显然对大家的表现非常满意。 原来自始至终,镖哥都心系着我们。 采姐听着镖哥的讚扬,忍不住骂道,「你的欢送会太刺激了,要杀人喔!」 「别这么说嘛,我们家采允菁连大佛都挡得住了。」采姐听了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她知道镖哥的豪言壮语。 此时,镖哥突然话锋一转,「不过,唯一煞不住的就是素还真,还有可爱的总统幕僚而已。果然操偶师……名不虚传,呵哈哈。」 沉承恩被点名,搔了搔头,「过奖了,要不是有各位的帮助,我早就没命了。」 「承恩哥最棒了!」九歌附和。 听到镖哥的声音,原本吵得不可开交的眾人瞬间安静下来。 江文耀站了起来,目光中带着几分愕然。 「镖哥……就是那位传说中的镖哥?」 「那位传闻中的……」女子瑟瑟发抖,她曾在民生地下道看见那抹霸气的身影,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镖哥笑了笑,收敛了一些平常的豪气,「都是些小事,不值一提。」 就在这时,立法委员走了过来,听到镖哥的声音,显得十分恭敬。 「镖哥,是我。」 镖哥笑了笑,「喔,委员啊,近来可好?」 「我决定回锅市议员了。」他战战兢兢地说道,「港都的事情,抱歉。」 镖哥和立法委员寒暄几句,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古怪。立法委员接过手机,此前气势十足的表情,现在却显得有些像听话的孩子。 「果然政治是锅浑水。」李岷站在一旁,冷眼旁观这一切,他不悦地咂了咂嘴,低声嘀咕道。 他走到一旁,捡起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开始抢修弄坏的网路。 这时,无事可做的采姐走了过来,她看着李岷,带着歉意的神情。 「抱歉,刚才不小心把你的电脑摔到了,应该没坏掉吧?我可赔不起喔。」 李岷抬起头,看到采姐真诚的眼神,心中的烦躁似乎被缓和了一些。他微微一笑,「没事,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他停顿了一下,低声道,「采姐,真的很抱歉。」 第四站 界外战区,请求火力支援-15 「喔……」 李岷低头思索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直视着采姐。 「之前拜访你的时候,我邀请你加入港捷青年,名义上是为了改变社会,实际上却是想利用更激进的手段发动革命。当时我打算帮忙办理身分证,想要取得你的信任。」 采姐听到这话,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心中不禁一阵苦笑。本来打算婉拒李岷和我的请求,并无打算帮助任何人了,然而回过神来却已深陷泥沼。 那个时候,她认为自己能够不动声色地拆解李岷的计画,保护我或其他人免受波及。然而,现实却远比她想像中要困难。 「虽然,我一开始大概就猜到你背后的动机有些古怪。但我没有向左小月坦白,我太自信了,结果陷得更深。」 我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却在最后不自觉的泛起浅笑。 「采姐是不是不擅长团队合作?」我调侃道。 采姐愣了一下,然后也笑了起来,眼中的懊悔慢慢被释放。「是啊,我可能真不擅长。」 「我现在也是可靠的人呢。」我安慰她,伸手轻轻拥抱住她。 采姐回抱住我,紧紧地。 我们就这样相拥着,似乎将彼此距离拉得更近一些。 过了没多久,我们听到远处传来引擎的轰鸣声。 一辆辆水泥搅拌车正浩浩荡荡地朝这边开来,队伍延绵不绝,声势浩大。 「那是什么?」采姐惊讶地问。 这时,委员拿着手机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微笑。 「这是镖哥送给大家的礼物,说要重建这里,才有百货公司可以逛。」 九歌闻言,兴奋地大喊,「百货公司!」 然而,委员的笑容随即带上了一丝遗憾。「但是,重建工作一时半刻无法完成,需要一点时间。」 闻言,九歌垂下耳朵,露出可怜巴巴的模样。 「那需要多久时间?半年还是一年?」 就在此时,一辆水泥搅拌车驶过,发出沉重的轰鸣声。 女子站在一旁,神色略显恐惧,低声说,「水泥搅拌车……台中港周边如果多出了一个消波块,就知道有人倒大楣了。」 「什么意思?」九歌不解地问。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采姐无意吓唬她,语气却不由得诡异起来,哼唱起广为人知的歌曲,「写信告诉我,今天海是什么顏色。」 采姐的一番话让眾人退避三舍,广场上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委员察觉到周围人们的异样,急忙上前解释: 「大家不用担心,人家现在不做消波块,改做水饺了。」 「我不要吃水饺……」九歌忍无可忍大声抗议,急忙抱住沉承恩,眼眶湿润。「我要百货公司!」 像个孩子般的九歌开始吵闹起来,引来周围人的关切。 「太可怜了。」女子咀嚼着肉圆,表达强烈遗憾。 沉承恩微微一笑,轻拍着九歌的背,柔声劝道,「乖,别激动。港都还有其他的百货公司,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逛逛啊。」 九歌却不为所动,依然抱着沉承恩。 「不要,说好要去梦时代呢!」 沉承恩看着九歌那固执的样子,心中一阵无奈,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只好将原本待在梦时代内的模特人偶请出来,开始即兴表演。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发动术式,双手舞动,身躯随之轻盈地旋转起来。 随着他的动作,人偶再次甦醒,宛如布袋戏中的经典角色,栩栩如生地动作。 「注意来!」沉承恩用低沉而有力的声音说道,「当今的武林,没人可以看清我的冷剑是如何出鞘入鞘,连诸君也不例外。」 「我知道,是冷剑白狐!」九歌惊喜,连忙拍手叫好。 「别人的失败就是我的快乐!」 周围的人们不禁屏息凝神,目不转睛地盯着沉承恩。「这就是操偶师……名不虚传。」大衣男人十分讚赏。 「真怀念啊。」委员瞬间回味起自己的学生时代,怀旧的心情涌上心头。 「那时候没有现在这么炫目的声光特效,但靠着师傅精湛的演技,野台戏就是我们的武林。」 九歌看着沉承恩,眼中充满了崇拜。「我要看素还真!」 「好好好……」 说罢,沉承恩熟练地操纵起模特人偶,摆出了素还真的经典姿势。人偶的身躯在沉承恩的指尖下,仿佛真的活了过来。 「半神半圣亦半仙,全儒全道是全贤,脑中真书藏万卷,掌握文武半边天──!」 广场上,破碎的钢铁梁柱成了背景,上演了一齣野台戏。眾人席地而坐,神情专注,彷彿忘记了先前一切的廝杀衝突。 「我就不该弄坏手机。」江文耀懊悔地说,目光紧盯着沉承恩的表演,心中懊恼不已。亲眼目睹野台戏,竟然没能录影分享限时动态。 我在旁边欣赏这样的光景,心里不自觉暖和起来。 就在这时,李岷抱着电脑起身,「通讯恢復了,你检查一下。」 「啊……好。」 网路已经恢復畅通,我打开通讯软体,映入眼帘的是幕僚群组上百通未读讯息,心里不免一阵紧张。 然而更要紧的是,我得先打电话回总统府。 我立刻拨通了总统府的电话,心跳加速,等待接通的那一刻彷彿无比漫长。当熟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让我顿时激动到说不出话。 第四站 界外战区,请求火力支援-16 熟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让我顿时激动到说不出话。 「是黎月吗?……太好了!」 「总统?!……是的、是我!」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内心的激动却难以抑制。 「还好吗?有没有受伤?」总统的声音中充满了关切。 「我没事,谢谢总统关心。」我深吸一口气,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界外恢復平静,港都的事已经结束了。」 我向总统简短地告知了最新的情况,港都的重建正要开始,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谢谢你,这段时间辛苦了。」 「多亏大家的帮忙。」我点点头,脑海中浮现出大家的面孔,并深吸口气,提到这段期间受到界外的许多帮助。 「做得很好,果然选择你是正确的决定。」总统听完后,轻声笑道。「方便的话,请大家来一趟好吗?我想见见他们。」 「咦……?」 我听着电话,目光扫视眾人,不确定他们愿不愿意走一趟。 这时,采姐注意到我的表情,停下拧开辣椒酱的手。 「怎么了?」她倒是不担心我的模样。 沉承恩也愣了下,抬起头来望向我,霎时间,人偶因为术式而停止动作。九歌则是跑过来,满脸兴奋,「小月要来看表演吗!」 「这个嘛……」我深吸一口气,「你们愿意跟我回去总统府吗?」 「啊?!」采姊眉头微皱,显然不大情愿。 「总统府啊……」沉承恩脸上也露出困惑的神情。他直起身子,身体微微前倾,「听起来像是无聊的网路节目为了衝流量才会去的地方呢。」 「总统说想见见大家,」我解释道,「毕竟多亏了界外,这座岛屿才能免除灭亡的危机。」 「可是……我们真的要去吗?」九歌有些犹豫,显然不太确定这个邀请的真实性。她挠了挠头,看起来有些困惑。 我知道,要说服大家并不容易。毕竟,界外的行事作风虽然夸张,不过态度都满低调,要接受总统的表扬,心中难免有些顾虑。 然而,我突然灵机一动,补充道,「哦对了,总统还说,如果我们去的话,可以喝免费的珍珠奶茶。」 话音刚落,原本犹豫不决的眾人立刻眼前一亮。 「珍珠奶茶!」九歌大叫,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她的嘴角上扬,似乎对这个提议勾起了兴致。 「免费的?」采姐确认道,脸上露出难得的笑意。她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表现出一些放松的姿态。「节俭是一种美德,既然是免钱的那当然好。」 「哼,台北的珍奶有我们甜吗?」江文耀不屑一顾,心里倒是很向往。 「重点搞错了吧……」我忍不住吐槽。 沉承恩挠了挠头,脸上露出一丝不情愿的神情,但又带着一点好奇。「好吧,就当去看看总统府的珍奶到底有多厉害。」 九歌笑说,「珍珠奶茶只是个藉口,能见到总统可是更大的荣幸吧。」 就在我们兴奋地讨论着即将前往总统府的计画时,采姊突然开口,脸上露出一丝困惑。「可是,我的车子整个报废了,要怎么办?」 她皱着眉,无奈地摊开双手。「而且,旅费也不够搭高铁喔。」 大家一时之间都陷入了沉默,原本的兴奋硬生生被现实打断。 正当我们苦恼时,电话那头的总统似乎察觉到了我们的难处,他的声音再次传来,「不用担心,我已经派专车接送你们了。」 我们面面相覷,还没从疑惑中回过神来,就听到远处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一辆熟悉的广告车驶来,上面印着男人的大头照。 「……啊?」采姐看傻了眼。 位在驾驶座的老伯向我们招手,笑容满面。 「这位不就是──」 江文耀又惊又喜,「这位不就是港都传说中的抓漏大师,陈先生吗?」 「就是你们吧?」老伯大声招呼我们,然后利落地将广告帆布拆下来,露出车后宽敞的空间。 「总统说旅行无好车,就跟漏水的房子没两样,所以我就来了。」 「陈先生……?!」 我忍不住回忆起先前追赶抓漏广告车的事。那天,我看见一辆广告车上印着醒目的抓漏服务广告,于是追赶了上去,试图能联络到车主向界外求援。 然而,此时我才发现他和广告上的照片完全不符。 「我当时追赶那辆车时,差点被江先生的机车撞上。」我笑着对陈先生说。「没想到,车主和广告上的照片名实不符,整个过程就像穿越时空呢。」 「别说得好像是我违规一样。」江文耀摊手。 就在我们争论时,陈先生挪开杂物,指引我们上车就座。 车子后方简陋却整洁,没有豪华跑车的舒适,但坐在这硬实的铁板上反而让人感到一股朴实的亲切,十分接地气。 车子的后平台很宽敞,九歌在上头又蹦又跳,兴奋得像个孩子。 沉承恩一面收拾人偶,提醒她,「小心点,别弄坏了别人的车。」 「承恩哥快上来!」 沉承恩摇摇头,继续小心翼翼地整理人偶,确保每一个都妥善安放。 就在我最后登上车的之前,李岷走来向我道别。他的神情平静,但眼神中有一丝歉意。「给你添麻烦了,真是抱歉。」他说。 他知道自己无顏面对总统,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守在公司的电脑前,卖力工作,把肝和心血都贡献给没做完的专案。 我们面对面站着,即便巨大的伤害无法云淡风轻地说没事,但我却敞开了笑容。 「下次去风城玩的时候,记得来载我。」 李岷愣了一下,然后释然的笑了。「好,下次一定。」 「我要双层牛肉吉士堡套餐,薯条加可乐喔。」 车辆开始缓满前行,我挥挥手,喊道。 车子发动,采姐也走到车尾,向李岷挥手道别。「喂,虽然你是个混帐,但下次想干大事之前,记得先经过人家的同意。」 李岷挥手回应,「谨遵教诲。」 采姐回过头,对着身旁的女子笑说,「下次在民生地下道碰面吧。」 女子点点头,脸上露出一抹期待的笑容。「哼,不见不散。」 「我们台中人会夹道放炮欢迎你们的。」 「呵,就算杀了佛,还有千千万万个佛,小心点!」 采姐笑得张扬跋扈,「有种正面上啊!」 女子扬高眉眼,「你就嘴硬吧。到时候别被吓得哭鼻子。」 「那就看谁先哭鼻子!」 临别之际,两人仍旧在斗嘴。 看来这场台中-彰化的史诗级战役尚未完结…… 此时,立法委员走上前,「下次立院会期还得上工,有缘再会了。」 大衣男人有些困扰,不晓得待会能不能叫辆uber回基隆。 「回去吧。」我说,接着向车前的陈先生点点头。「麻烦您了。」 「没问题,走囉。」陈先生踩动油门,车子继续前行,城市的喧嚣逐渐远去。 车子驶离广场,我们坐在后平台上,心情依旧激盪。 陈先生熟练地操控着方向盘,让车子在夜幕中穿行。 「这里的景色真不错,尤其是这种夜晚。」九歌一边说,一边拿我的手机,不断地拍照,镜头捕捉着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沉承恩看了她一眼,笑道,「你这样拍,照片哪会清楚?」 「这就跟女生自拍一样,模糊就是美。」 「你从哪里学来这些东西的?」 「漫画。」九歌懵懂地说。 江文耀坐在一旁,看着九歌的热情,不禁微微一笑,随即转头对沉承恩说,「对了,听说你在跑外送,机车应该挺耐用的吧?」 「我没什么钱,勉勉强强。」闻言,沉承恩亮出手机相簿,「不过,毕竟每天都在路上跑,耐用点才行。」 「确实,这样的车子在市区里跑得更稳定,油耗也不高。」江文耀附和。 「你们港都人很会骑车吧。」 「敢不敢来尬一下?」 身边你来我往,无法加入话题的我们只好发呆,采姐白了男生们一眼,依偎在我身旁滑手机。她教会我使用ig界面,办了帐号,互相追踪。 采姐拍了我脏兮兮又破烂的长裤,上传限时动态。 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九歌继续拍着照片,沉承恩和江文耀则聊起了各自的生活和工作,车内的氛围很愜意。 这个夜晚,我们仿佛找到了片刻的寧静,在这片灯火辉煌的城市中,一路向北。 回程 「结果还是没有逛到百货公司嘛!」 九歌趴在会客用的沙发上,嘟着嘴抱怨,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满,希望能立刻、马上衝到信义逛街。 北上途中,由于大家都累坏了,因此根本没有兴致买伴手礼。 我忍住没有品尝到北港花生酥的无奈,坐到九歌旁边安慰她。 另一方面,当我们顺利回到总统府时,晓凌姐满脸担心地跑来迎接我。「你还好吧?」她的声音中透着焦急和关心,让我心中一暖。 「还好,没什么大问题。」我笑着安慰她。 晓凌姐松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拿出几张麦当劳的优惠券递给我,「买点你喜欢的东西吃吧,补充点热量。」 我接过优惠券,「谢谢。」我感激地看着她,内心的疲惫似乎也被这份关心冲淡了不少。 九歌从沙发上坐起来,听到我们的对话,「拜託,麦当劳到处都有好吗!」 「九歌,注意说话的态度。」沉承恩拍拍九歌的背,提醒她。 「对不起……」 江文耀站在陌生的环境中显得侷促不安。他的目光四处游移,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真、真的来到总统府了!」 采姐则一脸不悦地坐在他的旁边,冷冷地注视着前方。她刚一进门就立刻触响感应器,身上的枪枝弹药全被没收了,身为台中人的尊严被冒犯得彻底。 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怒火,嘴角微微上扬,显露出一抹冷笑。 「这样对待客人,未免太过分了吧?」 采姐冷冷地说,语气中带着强烈的不满。 一旁的维安人员默不作声,只是凉凉地盯着我。我的枪枝子弹也一併被没收了。 「对不起,这是为了国家安全着想。」 「看在左小月的面子上,我就不计较了,不然你们别想看见明天的太阳。」 采姐向他们撂下狠话,此时的我不经意发现,身着重装的维安们神色凝重,冷汗直流,拼命使眼神向我求救。 「采姐,你吓到他们了。」 沉承恩的术式尚未恢復,面容有些疲惫。「九歌,我看还是去小北百货就好了吧?」 「这怎么可以!承恩哥太过分了!」她的语气充满了抗议,显然不满沉承恩的提议。 就在我们为各自的目的吵得不可开交时,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身穿亮眼的浅色西装的总统缓步走来,手提着一袋饮料,神情轻松却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威严。 「办公室好久没这么热闹呢。」 总统的声音温和而有力,瞬间让我们停止了争吵,纷纷转头看向他。 「总、总统好!」江文耀迅速行举手礼。 总统的出现让我们噤声,连采姐也沉默了下来。 这位就是总统呢…… 「放轻松点,当自己家吧。」总统见到我们的反应,满意地点点头。「我听说你们在拯救港都的行动中表现得非常出色。」 总统的目光扫过我们每一个人,眼中带着讚赏和肯定。 我迟疑了半秒,很快便反应过来。 我深吸一口气,挺起身子,开始回忆整个事件的经过,「是的,有劳各位的协助,事情是这样子──」 总统站在我们面前,专注地听着我的陈述。他微微低头,双手背在身后,神情中透着一股沉稳和威严。他的眉头不时微微挑起,眼中闪过一丝兴趣,彷彿在品味每一道细节。 总统时不时地用眼神与我们交流,当我结束陈述时,总统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 「你们的表现非常出色,我代表国家致上最高的敬意。」 总统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向大家深深鞠躬,他走到我们面前,把手中的饮料袋递给了我们。 除此之外── 总统自西装口袋掏出某样物品,递给采姐。 「采小姐,这是你应得的。」 「这、这是!」 采姐看着总统递给她一个半个手掌大的护贝证件。她的手指颤抖着接过,上头的防偽水印清楚而耀眼。 是身分证。 归属感的象徵,一张证明她在这片土地上有一席之地的证明。 她的眼睛盯着身分证上的字样,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国家能做到的事情不多,微薄的心意还请收下。」 采姐的眼眶开始湿润,她的手轻轻地抚摸着那张证件,感受到它的温度和重量。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踏实感,一种被承认和接纳的感觉。 「改革并不会因为港都事件而却步,接下来还要拜託你们了。」 总统并不打算大规模搜查港捷青年的动向,取而代之的是将所有的信任交付给界外。 泪水慢慢地模糊了采姐的视线,但她依然努力地看清这张证件上的每一个字。 「谢谢……真的很感谢。」 「这是黎月送你的,可要好好感谢人家喔。」总统俏皮的眨了个眼。 采姐愣了一下,眼中的惊讶瞬间转为感动。她抬头看着我,并毫不犹豫地扑上来,紧紧抱住我。 「你干么啦!都说不用了,你真是的!」她的脸埋在我的肩膀上。 我微微一笑,感受到她的情感从肩膀上传递过来。「下次就能卖贴纸了呢。」我打趣地说,试图让气氛轻松些。 九歌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脸上掛着满意的笑容。「太好了,难得采姐姐露出兇巴巴以外的表情呢。」 正当我们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时,外面的喧嚣突然传入耳中。总统府外,挤满了一群布袋戏剧集的粉丝。他们挥舞着旗帜,高喊着素还真。 「素还真!素还真!」他们大声嚷嚷着,「我们想看国宝的儿子演出!」 粉丝们的热情似乎不受控地蔓延开来,九歌傻愣住,「承恩哥,这些人是──?!」 「看来是你的粉丝呢。」江文耀感到不可思议。 「沉先生真的抵达了很遥远的境界呢。」我的目光发亮,为他高兴。 采姐和九歌也被外面的喧闹吸引了注意,彼此对视一眼,「太夸张了吧。」 「哈、承恩哥果然是最强的!」九歌骄傲地摸摸鼻子。 「有机会请来大巨蛋演出吧,肯定很受欢迎。」 总统微笑着,亲切地帮忙拿出饮料,递给每一个人。 我接过珍珠奶茶,插上吸管,轻轻地吸了一口。珍珠奶茶的口感顺滑而甜美,奶茶的浓郁香气融合了微微的茶味,每一口都带着丰满的奶香和糖浆的甜蜜。 当珍珠在口中轻轻爆开,释放出淡淡的甜味,仿佛在品嚐一段轻柔的记忆。 我打开窗户,让温暖的阳光和微风流入房间。 窗外,粉丝们的欢呼声犹如海浪般澎湃,阳光洒在脸上,感受到了一份难得的舒适和轻松。 我微笑着,心中不禁思索着新竹的风和港都的海,兀自思索着该如何向如云法师道早安,这座岛屿是否能带来更多令人期待的故事。虽然港捷青年的革命暂且告一段落,但更多的衝突并不会因此而平息。 要说为什么── 此时,采姐吸了一口珍珠,立刻晃着塑胶杯喊道: 「傻眼,小珍珠是哪招啊?」 江文耀望着她,摆出一副好笑的表情。 「先别说小珍珠了,半糖是看不起南部人吗!」 沉承恩也忍不住嘟囔起来,「这饮料也太不正常了吧,小珍珠才是王道!」小珍珠才应该是这杯奶茶的重点。 「先撇开冰块和糖度完全不对,你说小珍珠是怎么回事?」 采姐的声音拔高,显然对这杯饮料的不满已经达到了极点。 「小珍珠没有咀嚼的感觉,绝对是波霸比较对味。」 「糖度明明才是手摇饮的关键,混珠就好了吧。」 这群人对美食的理解,让江文耀失望透顶。 「南部人闭嘴!」采姐骂道。 「你们就不懂这些吗?」江文耀的语气带着些许的轻蔑,「真正的好饮料,糖度才是灵魂所在,小珍珠只是附加的点缀而已。」 「你说什么?」采姐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她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让外头的维安人员差点衝进来。 江文耀见状,冷冷地回应,「我建议珍珠奶茶应该统一规格,否则你们这群人糟蹋了好饮料,真是国家的损失。」 「谁跟你统一了!」 沉承恩站起来,双手叉腰,手背上的术式隐隐作动。 我看着这一幕,实在无言。 我只能默默地观察着,无法插入任何意见。这场争论的矛盾让我觉得,无论怎样的说辞和立场,都在这一刻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小月,你好歹也说句话吧!」 儘管大家在争论不休,我的内心却突然浮现出一抹难得的笑容。 当采姐看到我笑得如此开心,逐渐冷静下来,目光转向我手中的饮料。她的眼神柔和了些,随后也不禁释然地笑了起来。 「唉。」她看着我,轻声说道,「果然是你,觉得怎样都无所谓,正因如此才能接纳我们这群奇怪的傢伙。」 沉承恩和九歌也渐渐停下来,盯着我看。他们的争论逐渐停滞,眼中的火光也似乎被我的笑容所吸引。 「不。」江文耀断然否定了采姐的话,「真正奇怪的傢伙是她吧?」 九歌则是忍住爆笑,彷彿我才是这整个情景中的怪人。 「对呦,我还不知道左小月是哪里人耶。」采姐的眼神瞬间呆滞。 此话一出,眾人才终于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 眾人互相对视,心中的疑问显而易见。这时,整个场面顿时安静下来,我的目光在眾人之间来回扫视,心中有种莫名的沉静。 「……我、我吗?」 我是哪里人? 我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缓缓地低下头,双手轻轻捧起手中的珍珠奶茶,微微地摇晃了一下杯子。 这座岛屿上的衝突持续不断,局势始终充满变数,派系之间的角力依然激烈,南北思想的差异使得对话常常困难重重。 国家发展方向和社会价值上的分歧,总是成为人们热议的话题,而这些矛盾和衝突,或许正是塑造这片土地未来的重要部分。 我看着窗外繁忙的街道,心中明白,这个岛屿上的故事远未结束。每一个风起的瞬间,都可能揭示新的篇章,而每一个衝突和对立,都预示着更多挑战。 未来的道路,仍充满了无数的可能。 面对眾人的追问,最终,我抬起头,目光坚定而平静地看向他们。 「我是台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