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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2b1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被送给敌国主将之后 > 被送给敌国主将之后 第29节
    云意换上了一件明蓝色的云锦寝衣,长发松松挽在脑后。转出屏风之后也不理澹台桢,径直在榻上坐了,等着丛绿为她绞干头发。

    澹台桢笑了笑,从丛绿手中拿过巾帕,挥挥手让人退下。云意蹙眉,澹台桢该不会是要帮她绞头发罢?

    下一刻,她挽发的簪子被修长的手指抽出,三千青丝散落满肩。澹台桢缓缓地擦着她的发,平日里一呼百应的人,此刻却有一种小心翼翼的笨拙。

    云意心里五味杂陈,仿佛看到一位千金小姐在为她劈柴似的,满满的违和感。

    “郡王,还是让我自己来罢。”

    一回来,又变成郡王了。澹台桢皱了一下眉,复又松开,依旧温声细语:“怎么?怕我弄疼你?”

    云意孤疑地看向澹台桢,怀疑他方才在礁石后头出太多汗,被海风一吹,发热了,此刻的言行举止,让她很不习惯。

    “不是,夜深了,我想早些睡,郡王不累么?”

    “累?你觉得我会如此没用?”澹台桢眼中满是不屑。

    行,这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云意怕他待会儿身体力行去证明,忙垂眸绞头发:“我不是这个意思,郡王能帮我拿药膏么?我后背疼。”

    沙滩上的沙子又粗又粝,他又抵着那么久——后背的痕迹,不止是他的杰作。澹台桢站起来,熟练地从床头小柜拿出药瓶:“你趴好,我给你上药。”

    云意柔顺地应了,寝衣除下,雪白的背上紫红斑驳,仿佛雪地里的点点落英。澹台桢面上泛起懊悔之色,动作是前所未有的轻柔。

    千金一瓶的药既清凉又温和,云意舒服得喟叹一声,阖着眼昏昏欲睡。澹台桢擦完药,拉好衣服,将云意拥在怀中:“睡罢。”

    云意靠着他的肩膀,寻个最舒服的姿势。

    “小意,为我生个孩子罢。”声音如叹,如烟。

    云意眼睫忽地一颤,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沉沉的睡意涌来,她再不能思考,沉沉坠入梦乡。

    远远的海边,海浪漫过沙滩,终究将一切凌乱冲刷。

    兰容与在客栈睡不足两个时辰,便醒了。

    无数的画面自兰容与面前飘过,如同之前的日日夜夜。

    时而回到了小时候,白白胖胖像汤圆一样的他站在床边,摇头晃脑地给细细瘦瘦的妹妹讲道理,劝她喝药。时而是他游历归来,与娢儿并肩坐在云霞般的桃树下,共品诗文。满树的桃花簌簌而落,风中的芬芳满溢,却不及面前佳人半分笑颜。时而是他满怀喜悦地将新坟挖开,里面睡着的却不是他心心念念的娢儿。他憧憬的美好未来,怦然而碎。

    猝然的心痛让兰容与无法再入眠,兰容与索性起身,披上斗篷外出。

    月已残,夜已稀。

    兰容与信步而行,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海边。停靠在岸边的船坞皆是一片昏暗,船主们依偎着家人,宁静而眠。游魂一般的他,是这世间唯一的例外。

    苦笑一声,兰容与寻了一处沙滩盘腿坐下,闭起双目静静地等待日出。海浪洇湿了他的衣袍,他毫不在意。

    也许,迎接一次壮阔的日出,能将他的伤痛冲淡几许。

    很快,月亮落下去,海天一线之上,泛起鱼肚白。海鸟结伴而起,在海面上徘徊嬉戏,发出愉悦的叫声。

    光亮降临,兰容与全身沐浴在天光之中,睁开双眼。四周的景物跃入眼帘,逐渐清晰。不远处,有几块围绕的礁石,仿佛沉默的守护者,静静地伫立。兰容与站起身来,朝礁石走去。

    站在上面,视野将会无比广阔。

    走着走着,兰容与忽地感觉异样,似乎踩到了尖锐的硬物。他移开脚,发现是一朵珠花。珠花用半颗珍珠做花瓣,围成腊梅的模样。

    兰容与的眸底,猛然一颤。

    他记得这朵珠花,娢儿很喜欢,经常会戴着。犹记当年桃花下读诗,她如云的发髻上插着的,也是这朵珠花。

    娢儿她来过这里!兰容与四下张望,却皆是空空。昨夜的点点滴滴不停地涌来,兰容与闭上眼睛。

    刚来时碰到的男女;远去的一盏小小灯火;船家收拾的一大桌子菜和两套碗筷;挂在岸边晾干,与四周格格不入的潞绸男袍。

    兰容与猛然睁开眼,急促地去寻昨日的船家问一问,船家刚刚起床,见到他吓了一跳:“兰公子,您怎么来得那么早?”

    “船家,昨夜你可有见过一位姑娘,十六七岁,远山眉,杏花眸,眼睫很长,就是气血不足,唇色浅淡。”

    船家看兰容与神色紧绷,仿佛发生了什么大事,一直紧张着。一听兰容与这么形容,立刻想起来了:“唔,您说的是昨夜与夫君同来的那位小娘子么?长得仙女似的,还特别温柔,我们跟她说话,大气儿都不敢出,怕把她吹飞了。”

    是她,真是她!兰容与仿佛被淋了一场急急的冷雨,冻得发颤,猛地向后退了几步。

    船家大惊:“兰公子,你怎么了,要不要找大夫来看看?”

    “不用了。”兰容与面色苍白得几乎透明:“今日我问的话,请你不要告诉第三个人。”

    船家本不是多嘴的人,闻言立刻答应:“兰公子,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兰容与俯身作揖:“多谢船家了。”

    “不必不必,兰公子,您真的不坐坐?”

    “兰某无碍,只是忽然觉得头疼,回去休息休息就好了,告辞。”

    船家看着兰容与略微佝下去的背影,心里猜测着兰容与与贵人娘子的事情,小声嘀咕:“小娘子的夫君待她很好哇,兰公子为何这般失魂落魄?莫非——”

    船家悚然一惊,明白了了不得的大事,赶忙闭紧嘴巴关上门。

    红日从海平面跃出来,阳光喷薄而出,照得海面金红一片。兰容与沐浴在温暖的日光之中,瑟瑟而行。

    原来他们昨日遇到的那对男女,就是澹台桢与云意。若是存在一点点对云意的尊重,怎么会不顾她的意愿强行在外放肆。他从小如珠似宝,想捧在手心里的妻子,居然被温国人如此侮辱。不知娢儿是怀着怎样的屈辱侍奉澹台桢,柔弱的她,只怕连拒绝都不敢。

    一滴殷红的血从低垂的袖中落下,滴在鞋面上,染红了兰容与的鞋面,洇成一朵艳丽的红梅花。兰容与举起手,才发现珠花的尖端已刺进了他的掌心,鲜血如珠。

    疼么?疼啊,娢儿,真疼啊。

    “兰大哥,兰大哥,原来你在这儿啊,可让我们好找!”文令秋气喘吁吁地从远处奔来:“我们大伙儿都找了你半个时辰了,洛大哥说你可能在这儿,果然的!”

    兰容与盯着手中的珠花,仿佛凝固了,不言不语。

    文令秋顺着兰容与的目光看去,惊叫:“兰大哥,你受伤了啊!快放开这珠花。”

    兰容与被这叫声惊醒,慢慢地转过头来:“令秋,是你?”

    “是我啊,兰大哥,你怎么了?大伙儿都在找你。”

    光影在兰容与眸中移动,慢慢有了生气:“出了何事?”

    文令秋道:“唔,是这样,云梦泽的暗桩给我们回应了,沈先生找你回去商量呢。”

    兰容与点点头,收起珠花:“走,回客栈。”

    文令秋支支吾吾:“兰大哥,你的手——”

    “无甚关系,正事要紧。”

    两人匆匆回到客栈,其余几人都聚集在兰容与的房间等着,见到兰容与和文令秋归来,皆长舒一口气。

    沈宕拿出一张纸条:“昨日去流春巷巷尾的第三块砖后放纸条,天明之前去看,已经换成了这个,只是上头一个字也没有。”

    兰容与把白纸举起来嗅了嗅,道:“用的是透明蚕丝,上头还有桑叶的味道。取染料一刷,自然会显出不同。”

    沈宕眼睛一亮,自去安排。

    第40章 第四十章 郡君夫人

    郡王与郡王妃已居观沧海三天,不日启程,郡王妃安好。

    沈宕看着凸显出来的字,心里打鼓:“原来澹台桢也在这儿,兰公子,咱们是不是得快些走?”

    这个主儿,在虞国可是人人闻之色变,还是避着些好。

    文令秋嗤笑一声:“怎么,他有三头六臂?沈先生,您胆子这么小,去到北盛觐见的时候,岂不是要腿肚子打抖?”

    沈宕宽和的脸顿时涨红:“我自然是比不上文公子武功高,胆气足。只是我们这一行本就艰难,还是谨慎起见,勿要节外生枝为妙。”

    文令秋冷哼一声,洛子修连忙打圆场:“沈先生,令秋年少气盛,您勿怪。只不过我们虽然为着安全隐秘行事,好歹也是正正经经的使臣,就算亮出身份也无妨。况且,郡王妃与——是故国旧人,也许能提供些有利的消息也未可知。我们这一次北上的目的之一,不就是游说郡王妃么?”

    沈宕沉默下来,在一行人中,他的官衔仅次于兰容与。因着在朝中无甚靠山,才被推出来与兰容与同行。任命书下来的时候,家里愁云惨雾的,只求他留得性命归家。

    他亦是胸无大志,一路上唯兰容与马首是瞻,但听到澹台桢的名字,他实在忍不住胆寒,这才提议快走。

    兰容与温柔地看着字条最后的几个字,慢慢折起来:“大伙儿收拾一下,明日启程。”

    沈宕轻舒一口气,率先走出去,文令秋皱眉看向洛子修,动了动嘴,最后什么也没有说便走了。

    屋里只剩下兰容与和洛子修,洛子修看着好友,语气笃定:“你要独自去见她?”

    旁人不知道云家的内宅秘事,洛子修作为兰容与的密友,却是一清二楚,一度还为他们安排好了去处,谁知,天意弄人,落到如今这样的局面。

    兰容与转过身来,面对洛子修:“你知道的,我不见她一面,于心难安。”

    “但是你何必独自行动,令秋武功高,让他陪着你去。”

    “你忘了?我与令秋师出同门,论剑术,我不比他差。再说,多一个人多一份危险。”兰容与推开窗,看向天空的流云:“这是我一个人的决定,若是我回不来,你们就按原定的计划去北盛。”

    洛子修握了握拳头,深感无力。他了解兰容与,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轻易改变。而他能力有限,也做不了什么,唯有寄希望于云梦泽的暗桩,能够妥帖安排。

    “容与,写信罢,我去送。”

    “子修,谢谢你。”

    洛子修苦笑:“我们多年的好友,对我,你不必言谢。”

    兰容与握了握洛子修的手,眉眼温文。待要斟酌书信,忽有飞镖破空而来,直直扎入床柱之中。飞镖尾部,挂着一管细细的竹筒。

    两人吃了一惊,洛子修伸出窗外去寻,四下空空,人影难寻。

    兰容与拿下竹筒内的纸条,递给洛子修:“是他给我的私信,今日酉时,东郊集市。”

    洛子修皱眉:“东郊集市是外族人群居之处,鱼龙混扎。这几日听说要举办异域集会,每日人来人往,恐怕——”

    兰容与负手而立:“人来人往,岂不正好。”

    云意沉沉的一觉醒来,颇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意味。转头透过床帐掀起的一角朝外望去,明媚的阳光越过窗台照在睡莲淡紫色的花苞上,花苞的纹路清晰可见。光束之中,游动着细小的灰尘,自由自在。

    “姑娘,您醒了么?”

    “嗯。”云意懒洋洋地闭了闭,然后才应答。

    丛绿推门而入,熟练地把床帐挂在镶金嵌玉的如意勾上,服侍云意洗漱:“郡王一大早就出去了,特特吩咐下来,姑娘睡到几时就是几时,谁也不许吵。”

    云意淡淡的远山眉搭下来:“提他做什么?”

    丛绿见状笑了:“奴婢不过随口一说,您就当没听到便成了。本想听郡王的吩咐,奈何今日有客要登门,奴婢只得唤姑娘起来了。”

    能让下人违拗澹台桢的意思,来客身份不凡。云意坐在梳妆镜前,问:“来人是谁?”

    丛绿拿起象牙雕花的梳子:“是郡君的夫人,名唤顾淑慎。昨日就下了帖子,说是今日酉时要来拜访姑娘。奴婢本来要等姑娘回来之后禀告的。可是——”

    可是她被澹台桢磨得半死不活。云意气郁:“现下是什么时辰了?”